栾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一言为定。”
栾得天花的第十二日,身上出疹子的地方没有化脓,就开始结痂脱落,变得痛痒难忍。
药叶儿交代又交代,万万不可抓挠,否则身上会留下疤痕,栾很克制,极力忍耐。药叶儿拿来一瓶秘药,每日细细的给栾出疹子的地方抹上,凉凉的,减轻了他不少的痛楚。
栾看着药叶儿手中的秘药,从未见过,心中又是一叹,这应该是他们家的不外传的秘药了罢?
第十五日,栾身体上的痂已经脱落干净,原以为自己脸上会有许多痘疤,不知是药叶儿给他涂抹秘药的关系,还是调理得当的关系,脸上居然光洁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这一日早上药叶儿如常来摸栾的脉,她脸上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栾看着药叶儿,思绪恍惚,这一恍惚,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许久,药叶儿才松开手,抬起眸子,露出迷人的微笑,“恭喜你,捡回一条命。”
栾回过神,淡淡一笑,“多谢……恩人。”
他从未问过眼前这个少年的名字,一直以恩人称呼她,世家之子不是他能高攀的起。就算知道名字又如何,他不是这里的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得了天花还能活着,而这个少年,十五日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居然真的治愈了他身上的天花!
十五日、两张药方、二十八味药材,闻所未闻的蜂蛹膳食调理,就这样治愈了这片大陆无人能治愈的绝症!
如此手法,若是让这圣手城里的人知晓,怕是也是封神之作罢。
栾想到这里,看向药叶儿,药叶儿正在把一桶一桶的热水倒进沐浴的桶里,不由的痴笑——可是这个少年,似乎从未想过要把治愈的药方公诸于世。只是口口相传与他,她不知道,他也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是她独独开给他的方子,他早已铭记在心。
“栾,去洗一洗罢。我给你调了一副药浴。”药叶儿指着屋里的木桶,这是他这是几日来第一见她如此高兴。
栾点头,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起身,得了天花的这些日子,他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下过床,他躺在床上,没有衣服可穿。
药叶儿见栾面露难色,心中了然,轻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外套,“你先穿我的罢,可能有些小,我去给你买几身衣裳。你先洗。”说罢便跑开了。
栾刚想说话,药叶儿已经跑下了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披起药叶儿的衣服,一阵淡淡的药香在他身边萦绕——是她的味道。栾不禁多闻了几下,脸却刷的一下红到耳根,这个医术高超的少年,好似如同这若隐若现的药香,飘进了他的心里。
栾退去衣衫,露出骨瘦如柴的身子,缓缓的进入木桶,在木桶中坐下,这才发觉,她给他配置的居然是黑枸杞药浴。
黑枸杞是难得的药材,珍贵程度一点都不亚于紫金粉玉。而这少年,居然给他准备了一桶黑枸杞的药浴。若是放到市面上,价值几何!
栾皱着眉,这恩情,欠的太大了。
那个少年,从未跟他提过任何要求,也未问过他的身世。只是一心一意的为他治病,想着如何才能让他的身体好转。
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单纯的人吗?
栾靠在木桶上闭着眼睛,屏息之间,他觉得身上正在上涌着一股热气。
“栾。”药叶儿声音从后面传来,栾睁开眼睛,有些紧张。奇怪,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栾脸被药浴泡的通红,药叶儿来到木桶边上,轻声说,“你才生了疹子,这枸杞药浴可以润肤使肌肤光泽,活血通气。栾生的俊俏,若是让天花毁了,岂不是可惜。”
栾低头,轻声说道,“用红枸杞便好,黑枸杞如此珍贵……”
药叶儿似是有意无意的解释的说道,“我也没有用过黑枸杞做药浴,想知道是不是比红枸杞的效果更好。倒不是刻意给你准备的,你不用在意。”
栾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若是连黑枸杞都可以随意使用,一点都不心疼,那她必定是医学大家之子,家世显赫,她的家族在这里应该很出名罢。
呵,医学大家。栾想到这里,心里一沉,沉默半晌,才喃喃的开口,“我要怎么报答你。”
“报答?”药叶儿不解,思索了片刻,好似明白栾说的什么意思,便摆了摆手,“栾说笑了,是我寻你回来做病例治天花的。我没有治过天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治愈你。你肯当我的病人,我便很高兴了。”
栾头更低了,“我……没有钱付诊费。若你不嫌弃,我……可以给你签一个卖身契。我愿意给你当下人。”
药叶儿笑得好看,“不用了,我家不缺人手。”
栾心中有些不满,她什么都不要,也不要他许诺,好像在刻意与他撇清关系一样。病好之后,他们之间便再无交集了吗?栾想到这里,一阵心塞,闷声说道,“那我要为你做些什么,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药叶儿看着栾有些倔强的脸,心中明了,笑道,“我在这里还能待小半年,若你不嫌弃,陪我一同研学医术,四处走走如何?”
半年?
栾不敢问药叶儿的身份,他怕那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若她是医学大家之子,以她的医术,待她成年之时,便会名震四方罢。而他……
“你……不乐意?”药叶儿见栾有些踌躇,似乎是不乐意的样子。
栾连连摇头,“不,你是我的恩人,你既然说了要求,那我照做便是。”
“好,一言为定。衣服我给你放在屏风之上。你洗好了,便穿上罢。”药叶儿把手中的衣服,搭在屏风之上,转身出了门。
栾洗好,擦干身体,穿上药叶儿给他准备的衣衫,是上品,一点都不亚于他之前在家穿的衣服。
栾穿好衣服,收拾好仪容,推开门,下了楼,只见药叶儿趴在药柜前面看着书。
养病的这十几日里,只要是无事的时候,他总能看见药叶儿抱着一本书,或厚或薄。
他喜欢这样的她,安静、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