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叶儿听见脚步声,看见栾穿上了她买的衣服,“嗯,正好合身。栾……我没有发现,你换了衣服,细细整理一番,好似世家之子。”药叶儿眼睛打量着栾,“倒有些温文尔雅的气质。”
栾低头,不想让药叶儿看见他的神情,“恩人说笑了,我怎么能跟你比。”
药叶儿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我名字?总是恩人恩人的叫我。”
栾眼睛看着地面,回道,“恩人不是也没有问我的名字。”
“嗯?”药叶儿觉得这段对话颇有深意,虽然只是十岁左右的孩童,但心智却是早熟的。两人互不试探,也不想知道对方身世。
她从未见过他笑,总是皱着眉,一脸愁容。
药叶儿心里一阵担忧,心病,怕是不太好医。她就在这里养病半年,若有太多交集,日后离别,怕是难过的紧。
药叶儿不在询问栾,也不再计较栾叫自己什么。
就这样,栾每日陪着药叶儿读书、游玩、听医、琢磨药方。他偶尔自己看一些书,也会问药叶儿一些有关医术的问题。药叶儿都一一回答,毫不保留。
每每看见书桌前,认真看书的栾,药叶儿心中有些欣喜,这人算是救对了罢,他果然是识字的,举止投足之间,尽显贵气。
他没有刻意隐瞒,教养极好。
只是有时候问的问题,连药叶儿也要寻思半晌。药叶儿总是忍不住的想,若是把他带回谷里,调教一番或许也是一个医学天才也说不定?
这一日深夜,栾起夜,路过药叶儿的房门前,听见药叶儿门里传来呻吟之声,栾大惊,顾不得礼仪推门而入,只见药叶儿跪在地上,手捂住胸口,不断的大口喘气。
栾见状,心中大慌,上前几步跪在药叶儿身边,手足无措,他不敢轻易挪动她,“恩人,你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药叶儿看都没看他,一把把他推开,咬着牙,艰难的说道,“出去……”这句话说完,她便大口大口喘着气。
“让我看看……”栾伸手要去摸药叶儿的脉。
药叶儿甩手,差点打到他的脸。
药叶儿抬起头,皱着眉,目光犀利,大声呵斥,“出去!咳咳咳咳……”药叶儿捂住自己的嘴,压低自己咳的声音。
栾一愣,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
平日里,她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就算是笑,也是浅浅一笑。而现在她的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他想帮她,但是却无从帮起,她似乎是受惯了这种折磨。
栾心里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划过,心痛无比,此时哪怕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是慢慢起身,退了出去合上门。
刚一出去,就听见屋里书架被推倒的声音以及她大声咳喘的声音。
他回头,又忍不住想开门去看,但是想起她锐利的眼神,硬生生的忍住了。她是不想让他为她担心,才大声呵斥他的罢。
这一夜,他蹲坐在药叶儿的房门前,抱着自己的腿,守了一夜,他怕她撑不住,昏死在里面。听着药叶儿断断续续的呻吟了一夜,他心如刀割。
她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好似在他胸口狠狠刺了一刀一样疼。
他这是怎么了?他也不懂。他只知道,他担心她,不敢睡去。
第二日,药叶儿面色苍白,拉开门,只见栾坐靠在走廊上,栾见她开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想上前,步子终究停在那里。他的目光穿过药叶儿,看着屋里一片狼藉,轻声问道,“你还难受吗?”
药叶儿摇摇头,“你为何不回屋里睡?你身子没好多久,夜来受凉,再生了病,不是又要遭罪?”
栾见她关心自己,心中一动,轻声说道,“我担心你。”
药叶儿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偏过头似乎并不领情,“老毛病了。”
“有法子治吗?”栾忙问。
这时的药叶儿,对感情这一词其实是很淡漠的,从小师傅就教导她,学医者,若不想自己难过,对自己的病人,不要轻易动了感情。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孩子,性子像极了陆安。她虽然救他,但是心底还是有些排斥他。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应该也是学医的人罢,她不明白,只是萍水相逢一遇,他怎么会对她如此上心。
药叶儿淡淡的回道,“没有。”
栾听后倒吸一口气,这口气,刺的他心里生疼……原来,是绝症!
她的医术如此高明,却身怀自己都不能治愈的绝症吗?
药叶儿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或许有朝一日,栾成为圣手城第一医师,可解我这毛病。”
栾目光如炬,沉默不语。
半年时间说快也快,师父来接药叶儿的上午,药叶儿把栾叫到自己的房间,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子,递给栾。
栾不解,药叶儿解释,“半年之期已到,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谢谢你,这半年我过得很快乐。这包银子,你且拿着,好生照顾自己。以你现在的医术,寻家药房从药童做起,必定前途无量。”
栾终于意识到,他与她在一起的半年就这样悄然无息的流逝了。
心中不舍,他想挽留她,可是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她是世家之子,她有她的命数。他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在这半年里,她用“栾”这个名字,创造了一个神话,她三番五次治愈了正是圣手城都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
圣手城都在盛传“栾公子”这个名字。整个圣手城都在说,栾公子是圣手城百年难遇的医学天才。
她把她的医术留在了圣手城的传说中,就这样潇洒的离去,没有丝毫的眷恋。亦如对他一般,虽然交好,但不交心,淡淡如水。
栾心中有一股冲动在翻腾,他想抱紧这个少年,他不舍得她离开。
他定了定神,把她给的银子推了回去,“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银子。”
药叶儿淡然一笑,“你若不要,便丢掉罢。”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说罢甩了甩袖子,便下了楼。门外老者,看见她来,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她竟然再也没有回头,也上了马车。
栾眼睛模糊了,好无情的人,从说走到离开,连一炷香都没有。临走甩给他一包银子,没有道别,没有回头。栾没有追出去,只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嘴里一阵轻语,不知是说给谁听,“栾,若我真的成为圣手城第一医师,便可以治愈你身上的顽疾吗?”
栾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流下,若她真的是医学世家之子,那他必会在这里与她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