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邵天翊六岁的时候手上沾上了血。
他从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为自己筹划前程了吗?
邵天翊,他这个看似放荡不羁,其实心思深不见底的三哥,在暗地里还真的使了不少绊子。邵天翊的每次出招,几乎都让他生死一线——
坤山伏杀,邵天翊利用虎城的笛家来刺杀他。本来几年前白虎边境那一场巨蟒战,他虽然赢了,但是赢得何其惨烈!帅兵两万,最后跟他回城的人,不超过五人!
坤山之中,若不是药叶儿提前让他修炼了荀药心法,他与药叶儿连手制服笛溱,恐怕早就在葬身在蛇腹之中了。
龙城荀药谷里,他突破十阶心法,邵天翊又派青弥来刺杀他,若不是他最后一瞬间突破心法,力挽狂澜,现在根本由不得他在龙城里快活。
方才刺杀,又让药叶儿伤了一只胳膊。
现在听药叶儿分析自己生母的死因,是当年年仅六岁的邵天翊所为,让他不寒而栗。现在细细想来,许多事情,或许都是在邵天翊的掌控之中……
看似是他算计了邵天翊,其实是邵天翊将计就计?
比如一年前的龙城宫宴,他看似是利用了邵天翊搅了萧帝后的局,焉知不是邵天翊陪他演的一场戏?
现在细细想来,那场局里,邵天翊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得了一个美妾,在家休养了半年,如同坐山观虎斗一般,看着他与邵天启在朝堂之上斗法。
年初的时候,他以为他利用了邵天翊、利用的王迅褫夺了典官盛元普的官职,焉知不是邵天翊顺势重回朝堂的一种手段?
邵天翊知道,他一旦开始动邵天启的人,这场夺嫡之争就快进入尾声了,他早已准备好坐收渔翁之利了。
药叶儿见邵子牧面色凝重的想着事情,心中了然。
那日玄沐一番提点,在她的脑子里也快速闪过许多事情的细节,她相信她想到的事情,邵子牧也一定已经想到了。
若不是金芯带她去馔玉轩看见邵天翊八面玲珑的样子,她也万万不会想到这么多事情。
没错,从邵子牧回龙城开始,邵天翊就显得格外示弱,但是如果他真的如此荒唐,又怎么可能与邵天启共商朝政十年之久?
邵天启的罪证都是铁证如山,邵天翊的罪证,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毫无头绪。
在暗处的敌人,永远都是最可怕的。邵子牧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
*
龙城王府,王双洲一脸焦急的在门口踱步,只见一个身穿医师袍的医师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要给王双洲行里,却被王双洲一把拉住,“不要行这些虚礼了!快来看看!”
王双洲带着这个医师一路奔向内院暗芯的屋子,暗芯此时已经换下黑衣,靠在床榻之上,她闭着眼睛,眉头紧皱,额头渗出细细的汗。
“快来看看,她伤得如何?”王双洲指着床上的暗芯。
那医师一路小跑喘不过气,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稳住自己的气息,而后他立即上前去诊脉,刚碰到暗芯的手腕,暗芯就疼的一缩牙。
那医师小心翼翼的摸着暗芯的肩膀,勘验的伤情,才说道,“姑娘的肩膀只是脱臼了……请姑娘忍耐一下,我给姑娘正骨……”这医师手非常快,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动手,“咔”的一声,暗芯的肩膀就被接回了原位。
暗芯额头的汗渍沿着她的脸庞滴落在被褥上。
“我给姑娘开一些清热化淤的药方,姑娘吃上几日,这肩膀疼痛就会减轻,但是还请姑娘多休息,尽量不要动你的右手。”这医师交代完,就出去开方子了。
哪怕是如此疼痛,暗芯也没有喊一声疼,王双洲面露怒色,“你怎么这么傻?!父亲让你去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你知道你刺杀的人是谁吗?”
“镇王,邵子牧。”暗芯疼痛似乎有所缓解,她缓缓回道。
“你既然知道是他,还去冒死?!”王双洲又急又气。
暗芯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我答应过你的,我要为你除掉那个让你愁眉不展的人。王将军给我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
“你!”王双洲见暗芯如此固执,险些为他丢了性命,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怪罪起。
她再见药叶儿的时候,下手没有丝毫的迟疑,连昔日的旧主都可以伤,看来那一颗忘魂川真的是让她忘记了与荀药谷有关的所有事情。
今日,父亲派暗芯去刺杀邵子牧与药叶儿的目的他不是不知道,若是暗芯有丝毫的犹疑,那么此时暗芯也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回到王府了。
王双洲心疼的坐在床头,看着暗芯的右肩,“下次,切不可如此冒进了,今日你能在邵子牧手上存活,实属侥幸!我……不想失去你。”
暗芯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
此时,邵子牧的镇王府也是乱作了一锅粥,单仁与喻迁学一同被下狱,单家与喻家的人早早的就来到了镇王府等邵子牧归来。
邢管家分别把单夫人与喻夫人引到两位侧妃住的地方以后,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两个院子里不约而同的传出两位夫人的哭声。
“清雪啊!你可要救救你的爹爹啊!他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你肚子里怀着邵子牧的孩子,他一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的啊!”单夫人坐在软榻之上,拍着自己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单清雪无从劝起,她虽然任性,但是也不是全然不懂,他爹这次犯的事,可以说是牵连九族的大罪。邵子牧沙场出生,为人刚正不阿,怎么可能会为她爹一个罪臣说情?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父亲的错。
这件事不求还好,若是强行去求,说不定会有反效果。单清雪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轻叹,邵子牧本就不喜欢她,她就算真的去求情,邵子牧也不会理她罢……
喻娴书那里,喻夫人也是哭哭啼啼,“女儿啊,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你父亲!你现在是镇王的侧妃,若是镇王开口……”
“母亲,”喻娴书开口打断喻夫人的话,“这次父亲下狱,就是镇王殿下亲自举的证,你觉得,殿下会再去帮父亲求情吗?”
“年底的时候我就劝过父亲,先安排流民的事情,父亲不听。让荀药谷捡了一个便宜,给殿下留下了口舌。”
“如今镇王又查出父亲利用官职权利,在官船夹带,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因为先前处理流民事情不利,已经在帝君心里留下了恶行。所以,此时无论殿下说什么、有没有证据,帝君都不会继续让父亲任职银户部这种要职了!”
“那怎么办啊!女儿!”喻夫人一听女儿如此分析,又嚎啕大哭起来。
喻夫人哭喊声,让喻娴书心烦意乱,她回头,喝道,“母亲,不要哭了,你就算在我这里哭死,父亲也不可能被放出来。”
“女儿!女儿!你可得想想办法啊!你爹是我们全部的依靠啊!”喻夫人知道,喻娴书这个孩子自小心思深沉,当年若不是她用计,“喻夫人”这个头衔也不可能落到她头上。
喻娴书来回踱步,眼睛看向窗外大门口的地方,心里暗自盘算,殿下昨日就没有回来,说明他知道这几日单夫人与母亲回来找他哭泣求情。
若是这样,估计最近几日殿下都不可能回来了。
左右想来暂时也想不到一个好办法,喻娴书只能安慰喻夫人,“母亲,你不要太着急,父亲虽然下狱但是总无大错,最多是贬职,也不会丢了性命。”
“可是!”喻夫人还想说什么,被喻娴书毫不留情的打断,“母亲,你要知道,现在镇王府,那单清雪肚子里有一个。虽然名份上我俩平级,但是在殿下心里,始终是有孩子的比我这个没孩子的强。”
“此时如果我再去火上浇油,恐怕父亲以后就真的没有指望了。倒不如我现在卖殿下一个乖,等过些时日,我肚子有喜,殿下高兴了,我再提父亲的事情,或许殿下还能把父亲调回龙城也说不定。”
喻夫人别的道理不懂,但是女人在府里的地位靠的是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连忙迎合道,“是,女儿,你说的有道理!”
“母亲,眼下,我必须尽快讨殿下的欢心,暂时不能给父亲说情。回头父亲放了出来,你定要安抚好父亲,告诉他——他日,我荣宠加身,自然会想办法把你们二老接回来的!”喻娴书猜的没错,在喻夫人眼里,还是她的事情最重要。
她身为母亲可以为她这个女儿牺牲一切,一听到喻娴书在镇王府里过的不如单清雪,顿时心就软了。
左右喻迁学罪名不大,若是贬官,倒也是保住了性命。倒是喻娴书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若是不能得到幸福,那才是她牵肠挂肚一生的事情。
做母亲的总是心疼女儿一些。
喻夫人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单清雪的院子,“你可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