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弱点,也有长处。”展红绫愁容尽消,精神好多了:“一个性情特殊的人,对另一个具有同样性情,而又有相同长处的人,无形中会生出惺惺相惜的奇怪感情。老凶魔凶暴恶毒,性情暴躁,二十年前他与峨眉伏虎寺至善大师冲突,被至善大师用伏虎金刚禅功,打得遍体鳞伤,但自始至终,他不曾哼过一声,躺在路边奄奄一息,也不向人求救,不断的同精湛的内功保住心脉,在生死边缘挣扎。
“那家伙比我估计的一流高手低一级,可能在半途就死掉了。周叔在房后埋伏,弄到慕容廉明派来侦伺我的两个外围爪牙,他们只是负责侦察的人,并不负责暗杀。慕容廉明在附近出没,他派人侦查监视我,是正常的举措,就可以推想出他并不知道我杀了他一些人,犯不着派一个特等高手来图谋我。”
“进来!”他朗声叫,若无其事,毫无戒心地坐在桌旁,用绒绳捆自己的辫梢。经过剃、梳、洗等等修饰手续,他的气色与装扮已焕然一新。
前额剃得光光,短胡也剃得光光,辫子油光水亮,衣裤上下一身黑,脸庞却郭得像是刚队棺材里爬出来的失血僵尸,那双眼睛似乎比衣裤还黑。
郭正义带头到了砖瓦房的门口,方待举手扣门,门已从里面开启,一个五短身材的仁兄冲着郭正义便嚷嚷:“你好歹算是回来了,这往返不到二十里地居然去了大半宿,大哥已不知问过多少次啦,小姜,你他奶奶是爬着走的哇?熊哥呢?大哥急着有话问他,还有,那个妞儿带回来没有?”
那位五短身材一见郭正义比他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又是这么一副其貌不扬的尊范,竟敢如此目中无人——大声叫嚣,立时便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你是打哪里钻出来的乌龟王八?黑天黑地撞到我们居处鸡毛子喊叫?郭正义,郭正义是你能挂在嘴上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廉明差一点将心肺气炸,他深深呼吸了几次,尽量压制着自己那股冲头的怒焰:“力向双,你开始在胡说八道了,伤人的是郭正义,而且还是因为郭正义起念贪婪,存心不德的情形下暗算郭正义,我们不究以往,已是宽宏大量,难道说在他此等违悖道义的手段之后,我们跟他要点解药救命还算过份?”
钱塘江是喇叭口,江口极为宽广,江水汹涌下灌,遇了子夜潮生,海水奔腾上溯,上下冲激,聚在江口海宁,长江大河汪洋巨海,是世间最具无究威力的壮观,两者聚在一起,将水流激得壁立十初,漫天盖地,势挟万钧,碧浪千重,直往两岸海塘冲去,是名闻天下震铄古今的异景奇观。
这海塘就是钱塘江两岸自唐宋以来修筑了防潮水内侵的提防,若郭正义在塘下练功,安洁在塘上呼应,虽然潮水汹涌,也不会有甚么危险,何况潮水来时若万马奔腾,闲人又听不见郭正义练功时劲气劈空的声音,潮水与湖水相比,一动一静,若以练功时的有趣好玩而言,那就更加不能相提并论,所以郭正义听了欢喜若狂。
展红绫茫然点头,要知她久闻东厂三大高手之名,尤其是无情仙子冷千秋,因为同是女性之故,对她之事更为留心,所以特别深知她的厉害。再说以冷千秋的身份地位,比起她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实在相差得太远了。
所以她在冷千秋面前,压根儿就连敌对的资格都没有,心中只有自卑和畏惧之感,所以不敢不承认,又像是在梦中般,大是茫然。
富平侯道:“少林寺的老方丈说,佛家降魔最妙手段,是以卓绝苦行以及大慈大悲之心度化魔头,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不二法门。除此之外,只有退而求其次,不是不动手,而是动手于无形无声之中,使敌人失去战斗之能,则也正似不战而屈人之兵了。最后,他老人家介绍我去见一个人,修习这等无形无声的神通。”
展红绫冷笑道:“郭夫人,蓉姐的起居从不要人侍候,你这句说得并不高明,再者,王府管事大奶奶身份即使很高,也只有回到自己家里去做夫人,在王府,可没有称夫人的,奴才就是奴才,在王府里的规矩大得很,称呼上绝不能马虎,我虽然没进过内城,可是自小就在京师长大的,这一点还听说,你该吩咐那小丫头改口叫声大奶奶的!”
展红绫道:“据我所知,你还没混到这个地位,你们夫妇只是大领班,在层次上还要受寿王爷的节制,只是你们自以为另有靠山,不太听那边的命令了,我们是玉香格格的朋友,而且是公开来找玉香格格的,你的人把我们诓到这儿来,而且意图对我们不利,若是在别的地方,你还可以说职权所在,不受节制,但这是在内城,还容不得如此无法无天,你敢动我们一下!”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何殊电光石火?季彦凌一杖击出,陡觉手上一震,杖势已被荡开,心头方自一惊,她究是久经大敌,杖势荡开,岂非门户大开。
不论功力、剑法,金澜如果也使剑的话,都要输郭正义一筹,但她此时使出来的却是刚学会的“混元一气指”,先前还有些临敌生疏,但几招之后,渐渐发现这一记指法,可以分为前后两段。前面的随手一圈,可以抵挡住任何攻势,后面的骈指如戟,可点可劈,却是攻敌之用。
如烟看他一双熟悉的眼神,心中已经起了疑窦,再一仔细聆听,淡金脸青年说话的后音,也和他颇为相似、心头不由一阵跳动,暗自忖道:如果眼前的淡金脸青年真要是他的话,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武功怎么会有如此高深了呢?季彦凌自思绝非这年轻人对手,沉喝一声:“如烟,咱们走!”
灰黑堂三十六名剑士被碧水宫七十二名侍女困在“朝云暮雨阵”中,先前还分得清人影,时间稍久,但觉左右前后刀光如雪,漫天席地而来,每一名剑士纵然武功不弱,但身在人家流动的阵法之中,不仅在人数上一敌二,最使他们困扰的是一波接一波的被攻击之下,却找不到一个敌人可以放手一搏。
展红绫从蒙面轻纱中射出两道熠熠眼神,冷声道:“碧水宫屹立江湖,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们第一次引来长江盟的人,企图嫁祸于人,残杀我宫中一十九名侍女,第二次率人前来挑衅,碧水宫岂能容挑衅的人得逞?十九名侍女的血债更须偿还,等我查明当日‘百变神功’的凶手,绝不饶他,这些人虽被拿下,我不想多杀无辜,你可以把他们带走,但我要郑重警告你一句活,如果再有人敢侵犯碧水宫,那就没有今晚这样便宜了。”
从武林联盟手中截下来的计有:荆门山山主季传贤、排教总舵主罗长发、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连天,(由青竹神向问天率领)金少泉、郭正义(由季彦凌率领)等六人,他们都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人,这时也已服下解药,各自清醒过来。经由阴世秀才文中秀给季传贤等四人述说经过,郭正义也和金少泉,郭正义二人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
展红绫内功也极为精纯,但她总是女儿之身,酒入芳肠,晶莹如玉的娇靥首先飞起一片红云,更显得娇艳胜花,同时一双本来就水汪汪灵活得会说话的眼睛,这回更是挤得出水来,笑得好不妩媚,好不甜美?这一席酒,一直吃到四更光景,才行散席,每一个人最少差不多也有四五分酒意。
郭正义的一张丑脸在火苗子青绿赤红的颤映中,越发诡异狞厉,可是他的语气却非常柔和,一反平素里惯有的尖锐亢昂,现在,他正非常柔和的向郭正义道:“你有毒伤隐伏在身,正如你在路上告诉我的,你还不知道中毒的深浅,支持时间的久暂,但是,先前你的气色已透着不妙,若非必须,还是不要运力动气的好,我上这一阵,不是拔你的头筹,显什么威风,郭正义,你心里可要谅解。”
郭正义的表情倒是相当挚诚恳切:“郭兄,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又何苦非坑下你这条性命不可?打开头说,是我的不对,却也是为了生活糊口,才起了这么个骚主意,不过呢,我也没占上便宜,吃了你一顿好鞭子,你一口气亦算是出了;那解药我双手奉上,但求纠葛一笔勾销,彼此两不相欠……”
郭正义不由心中疑惑起来,照那包达所说,那迷药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如今两个时后算算已过,莫不成如烟还在昏迷状态?否则,是包达故意胡扯?他不相信包达敢班他,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