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
那年小的姑娘就在两柄剑尖交接之际,忽然脚尖一点,一个娇小的身子已经疾翻而起,仅凭剑尖点在年长姑娘的剑尖上,倒竖了起来!
不!她执剑右手,本来停在胸前,还是弯曲的,现在正在缓缓的伸直,短剑、手臂、和身子终于成了一直线了!
四周观众不由彩声四起,纷纷鼓起掌来。
年长的姑娘手臂平伸,等她妹子完全倒竖成一直线之后……
她本来平伸的手臂,现在又缓慢的向上抬起,越抬越高,渐渐她手臂和短剑已完全竖立,两柄剑只有剑尖像针锋般一点接在一起,也完全竖直了。
剑上倒立的年小姑娘,却是纹风不动,稳如泰山!
年长姑娘手臂伸直,但她动作并未停止,上身又渐渐往后仰去,本来一前一后的双脚也渐渐往地上坐了下来。
现在,她双脚成“一”字形,已经坐到地上,但上身依然往后仰下,一颗头(后脑)也已经碰到地面了。
她直竖的右手,又竖立到胸前,竖立在剑上的姑娘,她剑尖钉在姐姐的剑尖上,任她身子如何移动,她依然倒立如故,一动不动!
这真是异常惊险之事,只要两支剑尖有发丝细的移动,就会衔接不住,只要剑尖衔接不住,一下滑了下来,两支雪亮的剑尖,就会无情的刺入两个花朵般姑娘的胸膛!
四周观众摒息凝神,一个个看得双拳紧握,掌心沁出了汗水!
站在场子左侧的宇文不弃,一双星目更是一霎不霎的看着年小姑娘,暗暗替她揑了一把冷汗。
年长的姑娘这时又从地上缓缓直起身来,双脚也随着缓缓从地上收起,等她身子站直,恢复了原先的姿势,朝上竖立的右手,又缓缓下降,停到胸前。
于是年小的姑娘在剑尖上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回到地上,一点不差,正好是她原先站立之处。
这下,四周彩声、掌声,像春雷般爆起,历久不绝!
姐妹俩并肩向四周鞠躬为礼,口中连说着:“愚姐妹献丑了。”
随着掌声,观众没待她们开口、青蚨、碎银、随着像雨点般往场中投去。
姐妹俩站在中间,同时向四周抱拳,娇声说道:“谢谢!”
宇文不弃从身逞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一扬手,轻轻落到了年小姑娘的跟前。
年小姑娘自然看得清楚,一双盈盈秋水般眼睛,不由自主的朝宇文不弃瞟来,双颊飞红,轻启樱唇,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她声音说得虽轻,但宇文不弃的耳朵却甚是敏锐。
不!他一颗心全神灌注在她身上,这一声“谢谢”,自然可以听得到,全身登时有飘飘然的感受!
围成一圈的观众,逐渐散去,姐妹俩正在俯着身子拾观众赏的银钱。
人群中施施然走出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蓝绸长衫的中年汉子,一手摸着他嘴上两撇八字胡子,轻咳一声,说道:“二位姑娘请了。”
姐妹俩一楞,年长的急忙直起腰来,打量了蓝衣中年人一眼,含笑道:“爷台是……”
蓝衣中年人依然摸着胡子,皮笑肉不笑,徐徐说道:“在下钱子良,是九里堡的管事。”
年长姑娘忙道:“原来是钱爷,小女子久仰。”
九里堡,别说是徐州府,就是大江南北,可说无人不晓!
九里堡的管事,在徐州府,就像是北京城里伺候皇帝老子的太监一样说的话,都是皇帝老子的旨意,你说够不够威风。
钱子良一阵嘿嘿乾笑,说道:“二位姑娘方才这一手着实高明!”年长姑娘含笑道:“钱爷夸奖,愚姐妹这点粗浅把戏,那会在钱爷眼里?”
钱子良微笑道:“但在下方才看了,二位姑娘表演得实在精彩。”
年长姑娘脸上微微现出一丝腼腆,说道:“钱爷见多识广,这般夸奖,小女子如何敢当?”
“在下说的是实话!”
钱子良端着下巴,表示他是颇有身份的人,一面徐徐说道:“在下看过不少江湖卖艺的玩意,那不过是走江湖,混饭吃的解数,如何及得上二位姑娘的真功夫?唔,在下还没请教二位姑娘尊姓芳名?”
“钱爷请教这两个字,岂不折煞小女子了?”
年长的婉然一笑,低着头道:“小女子叫林秀娟,她是我妹子林秀宜。”
观众差不多都走散了,只有宇文不弃依然站在那里,他听年长的说出她妹子叫做林秀宜,他心里情不自禁暗暗的叫着:“林秀宜”三字。
年小姑娘听她姐姐说她的名字来,忍不住眼角偷偷的瞟向宇文不弃,那知宇文不弃的目光也正好朝她投来。
“似曾相识目初成”,目初成,这该是多么美妙的形容?好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年小姑娘脸儿飞红,慌忙移开眼睛,宇文不弃更是如醉如里!
钱子良道:“原来是两位林姑娘,在下有一件事,倒想和林姑娘作个商量。”
林秀娟心中暗道:“来了!”
她一面故作不知,粉脸上堆起一片娇笑,说道:“钱爷又客气了,有什么事,钱爷只管请说。”
钱子良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摸着他上嘴唇两撇胡子,说道:“再过三天,是咱们堡主五十晋九华诞,在下负责堂会总提调,方才看了二位姑娘的功夫,在江湖献艺的姑娘中,可说是首屈一指,因此想奉邀二位姑娘到堡中作客,堡主华诞那天,烦请二位姑娘当众表演一场,以娱嘉宾,不知林姑娘可肯赏脸?”
林秀娟作难的道:“钱爷原谅,愚姐妹只是路过徐州,短缺盘川,抛头露面,到这里献丑,是不得已的事,小女子不是卖艺的……”
钱子良微有不悦之色,嘿然道:“林姑娘说的许是实情,但二位林姑娘毕竟在徐州地面上卖了艺,再说堡主五九华诞,在大江南北,是一件大事,在下正在到处物色最好的堂会,正巧遇上二位姑娘,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林姑娘无论如何也要屈留三天,酬劳么,在下可以作主,先奉二百两,如若堡主一高兴,说一定还另有重赏……”
林秀娟面有难色,低头道:“钱爷抬举,小女子万分感激,小女子并不是为了钱……”
钱子良一张脸沉了下来,轻嘿一声道:“林姑娘,在下话已说在前头,这是堡主华诞,在下既然奉派担任了总提调,总得有些新鲜玩艺,让堡主点个头儿,老实说,这几个月来,近百里之内,多少名角,多少江湖卖艺的朋友,纷纷自动上门来找在下,要替堡主上寿,在下还不屑一顾呢,二位姑娘纵非江湖卖艺的人,但也算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在下说出来的话,大江南北,还没有人打过回票,林大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大家没趣了。”
这话说得很重了!
宇文不弃可有点听不进去,人家姑娘既已声明不是跑江湖卖艺的,不愿应邀前去。岂能强人所难?
他毕竟是年轻公子,心里有了林秀宜姑娘的倩影,激于义愤,脸上不禁流露出愤然之色,正待举步走上前去,忽然觉得右手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把,急忙回头看去!
这扯自己前袖的竟是一个一脸麻子,连须络腮胡的中年汉子、他,正是左首摆个摊子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
宇文不弃还没开口,刘二麻子已经朝他笑了笑,招呼道:“公子已经站了好一回,请进来坐坐吧!”
人家好意招呼,宇文不弃总不能不理睬吧?这就点头笑道:“谢谢,在下还不累。”
九里堡管事,虽然只是九里堡堡主手下的一名家奴,但九里堡堡主威镇武林,黑白两道,人人尊敬,因此纵然是堡中一名管事,在江湖上可也成了一言九鼎的人物。
钱子良话说得一重,林秀娟就担当不起,慌忙陪笑道:“钱爷言重,钱爷的吩咐小女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拗,这样吧,替堡主上寿的事儿,容小女子和妹子商量商量,钱爷不会见怪吧?”
她口气软了!
钱子良深沉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点头道:“林姑娘和令妹商量,这是应该的。”
林秀娟朝他瞟了一眼,嫣然道:“那就请钱爷稍候了。”
这嫣然一笑,笑得钱子良眼花撩乱,一手摸着八字胡子,心里就像有上万蚂蚁在爬,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可不肯露出色迷迷的模样来,这是有失他九里堡管事身份的。
林秀娟一手拉着她妹子林秀宜的手,走到边上,两人叽叽咕咕低声说了一阵。
林秀宜姑娘只是轻轻的摇着头,她们本来不是卖艺的咯!这次到黄河底来献艺,只是短缺盘川,情非得已,岂肯再到九里堡去抛头露面?
林秀娟是怵于九里堡威名,自己姐妹俩,只是女流之辈,怎敢得罪了九里堡的大管事?因此不得不劝劝妹子,凡事忍着点儿,反正只此一遭,委屈求全。
姐妹俩叽咕了一阵,林秀宜姑娘终于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