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叔平道:“薛老哥远来,不如再稍事休息,等用过晚餐再去看不迟。”
“不,不,简帮主不用客气。”
薛子陵连连摇手,含笑道:“兄弟喝了这碗参汤,精神已经好得多了,不如先诊过几位病人,再吃饭的好,这样大家也可以安心了。”
他说的自然有理,大家正因为病情不明,人心惶惶,当然希望他及早诊治,才会心安,他是医生,从几百里外赶来,为的就是看病,等病看完了,再吃饭,自然也可以安心吃喝了。
寿通大师合掌道:“老施主既然这么说了,咱们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请老施主先诊治也好。”
他心急掌门方丈安危,自然希望薛神医早些诊治了。
简叔平点头道:“大师说得是。”
一面朝薛神医抬抬手道:“薛老哥那就请到东厢去吧!”
东厢房内一共放着五张木榻,躺着五个人,那是少林方丈慧通大师,白鹤观天鸣道长,九宫山竹逸先生,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形意门掌门人祝南山。
简叔平、寿通大师二人走在前面引路,把薛子陵让进束厢。徐子桐、荆云台也跟着走入。
薛子陵看到第一张木榻上躺着的是一个黄衣老僧,他虽未见过少林方丈;但看到那黄衣老僧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就会使人感觉他决非寻常僧人,不觉回头问道:“这位大师是什么人?”
寿通大师双手合十,恭敬的道:“不瞒老施主说,他是敝寺方丈。”
薛子陵听得瞿然一惊道:“会是少林方丈?”
他目光一掠其余几人,问道:“那么这几位呢?”
寿通大师道:“这位是白鹤观天鸣道长,这位是九宫竹逸先生,这位是八卦门封道长、这位是形意门掌门人祝老施主。”
薛子陵越听越奇,吃惊的道:“这几位都是一派掌门,怎么会同时昏睡不醒?难怪诸位大侠要兄弟急着兼程赶来了。”
随着话声,已经走到慧通大师榻前,回身从桌上取过烛台,凑着慧通大师仔细察看了脸上各部位的气色,然后又伸手翻起眼睛,看了一眼,才放回烛台。
徐子桐急忙端遇一张木椅,放到木榻横边来。
薛子陵道:“多谢徐大侠。”
徐子桐道:“薛老哥不用客气,请坐。”
“兄弟那就不客气了。”
薛子陵慢慢在椅上坐上,左手卷起了右手衣袖,才缓缓伸手出去,三个指头搭在慧通大师左腕之上,又缓缓闭上眼睛,一声不作,切起脉来。
他身后站着寿通大师、简叔平、荆云台、徐子桐,大家也都摒息凝神,看着薛神医把脉,谁也没有说话。
这样足足过了盏茶工夫,薛神医才抬起头。
徐子桐不待他说话,就双手扶着慧通大师转了个身,薛子陵又伸手握住了慧通大师右手,切了一回脉,才抬头道:“徐大侠,你能不能把方丈大师牙关拨开来,兄弟要看看他的舌苔。”
徐子桐道:“好。”他依言用指拨开了慧通大师的牙关。
薛子陵又取过烛台,照着看了舌苔,把烛台放回桌上。
寿通大师忍不住问道:“老施主切了敝寺方丈的脉,不知如何?”
薛子陵双目微阖,思索了半晌,才道:“兄弟也说不出来,方丈大师六脉调和,只是脉像稍滞,那是昏睡已有多日,才会如此……”
徐子桐问道:“薛老哥是否觉得方丈大师脉像之中,有无中毒之徽?”
“中毒?”
薛子陵微微摇头道:“似乎不像……”
连薛神医都切不出来,岂非群医束手了?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荆云台道:“薛神医是说……”
薛子陵微微一笑道:“这‘冬眠’二字,既不见于经集,很可能是一种慢性中毒,人身一小周天,脉象随时辰循环,稍有不同,目前兄弟还搭不出中毒脉象,可能隐伏不显,但此时切不出来,就不能断言没有中毒,也许过了一两个时辰,到了午夜,脉象就会显露出来,兄弟既然来了,总要诊查出一个所以然来,等摸清了病情,才能处方。”
他这一解说,大家才算安下心来。
荆云台道:“薛神医说得极是。”
“那里?那里?”
薛子陵举步走到天鸣道长榻前,也先看了天鸣道长的脸色,再切脉,再看舌苔,他一个个依次切完了五人的脉,已足足耗去了半个多时辰,才徐徐吁了口气,点头笑道:“这五位脉象差不多,那是同时中了‘冬眠’之毒,只是此时毒征并不显着,以兄弟推想,到了子时,可能会和现在不同,因此只好等到子时再诊了。”
寿通大师合十道:“一切全仗老施主着手回春了。”
简叔平道:“薛老哥请到外面坐吧!”
于是大家又陪同薛神医回到厅上落坐。
大厅上早已摆好酒筵,专等薛神医看过病人,就可入席。
现在薛神医出来了。齐大椿悄悄走近帮主身边,问道:“帮主,可以开席了么?”
简叔平点点头,一面朝薛神医抬着手道:“薛老哥,请上坐吧!”
大家自有一番谦让,各自入席,由丐帮弟子轮流送上酒菜。
徐子桐在席间又给薛神医介绍了丐帮长老擒龙丐齐大椿,和宇文不弃、阮清香、荆一凤、王维能等人。
薛神医连说:“幸会。”
席间只有寿通大师一人茹素,以茶代酒。
大家因薛神医晚间还要替“冬眠”的众人切脉,自然不敢向他敬太多的酒。
直到酒遇三巡,薛子陵才攒着眉,朝简叔平问道:“简帮主,兄弟想请教一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简叔平忙道:“薛老哥言重,你老哥有什么话,只管请问。”
薛子陵一手摸着花白长髯,说道:“兄弟想了解一下,少林方丈大师等人,如何会有‘冬眠’这种症候?起于何时,简帮主可否赐告?”
四诊之中,望闻问切,问是占了第三位,了解病情,这自然是十分需要之事。
简叔平轻咳一声,说道:“此事说来惭愧,直到此时为止,大家还说不出出事的原因来,大概是这样,月前九里堡戚庄主寿诞,各大门派掌门人,均来徐州祝寿,这几位掌门人,很可能在是归途中,被人暗施手脚,致为贼人所乘,这‘冬眠’的确切日期,就无人能说得出来了。”
“会有这等事?”
薛子陵沉吟了下,又问道:“那么诸位是何时、何处发现的呢?”
简叔平道:“那是两天前的晚上,是程老弟和荆姑娘在地窖中发现的,这几位掌门人和八位少林弟子,已在‘冬眠’之中,沉睡不醒……”
“地窖?那是什么地方的地窖之中?”薛子陵似乎颇为注意,接着问道:“简帮主可否说得详细一点,因为地窖必然是在地底,如果在地窖之中卧久了,体内就会被阴湿所袭,尤其是昏睡不醒之人。”
简叔平含笑道:“地窖就在这双环镖局花园假山之下……?”
“双环镖局假山之下,这真是不可思议!”
薛子陵一面点着头道:“果然是在重泉之下,难怪几个人体内有阴寒偏重之象!”
简叔平望望宇文不弃,含笑道:“程老弟,此事经过,还是你来说吧。”
宇文不弃答应一声,他删繁就简,只说自己和荆一凤在假山中发现地窖,进去之后,才知下面占地颇广,还有人守护……
“慢点!”
薛子陵问道:“程少侠可知那守护之人是谁么?”
宇文不弃道:“他是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项昆。”
薛子陵道:“他也不知道‘冬眠’是什么药么?”
宇文不弃道:“他既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也不知道给他们服了什么药,只知这些人是在‘冬眠’之中。”
薛子陵又道:“那么是什么人下的药呢?”
宇文不弃道:“是双环镖局总镖头晏长江。”
薛子陵道:“双环镖局生意做得很大,真想不到晏长江晏总镖头,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唔,这‘冬眠’的药物,既是晏长江所下,诸位只要逮住晏长江,就不难问得出来,兄弟只要知道他下的是什么药,就不难对症下药,一贴可愈了。”
宇文不弃道:“晏长江是逮住了,只是他服毒自戕了。”
“可惜!”
薛子陵一拍巴掌,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就死无对证,兄弟只有凭诸位掌门人的脉象,暗中摸索了。”
荆云台道:“薛神医要等才时才可以诊出脉象来么?”
“这还很难说。”
薛子陵沉吟道:“因为一天十二个时辰,血气所注部位不同,如果要找出病因来,只有每隔一个时辰,切脉一次,有一天时间,大概可以查出眉目来了……”
说到这里,口气微顿,接着道:“不过方才听程少兄所说,那已可确定是晏长江在他们身上下了某种令人昏睡之药,就没有疑义了,令人昏睡之药,有很多种,有的毒性较高,但据兄弟切过脉象推断,倒不像是烈性毒药,那就更麻烦,因为有几种药,只有轻微毒性,单靠脉像就无法加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