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车敖走后,黑袍道人依然回到榻上坐下,抬目朝宇文不弃问道:“两位都看到了么?”
宇文不弃道:“看到了又如何?”
黑袍道人冷冷说道:“你们回去之后,可以把今晚的所见情形,跟你们的父亲说说。”
宇文不弃心头蓦然一动,暗道:“是了,听他口气,纪叔寒定然也中了他们剧毒无疑。”一面故作惊愕,问道:“家父可也中了剧毒么?”
黑袍道人道:“尔父虽中剧毒,但老夫保证他平安无事。”
凌杏仙道:“你如何保证法?”
黑袍道人阴笑道:“你们两人首途之日,老夫已着人送去抑制毒性发作的药丸了。”
宇文不弃忖道,“自己何不趁此机会,探探他的口风?”
这就冷笑道:“原来在下兄妹前去铜沙岛,乃是家父被逼出此的。”
黑袍道人呵呵一笑道:“那也不然,只要两位投到教主门下,尔父身中之毒,即可获得解除。”
宇文不弃道:“在下兄妹要是不答应呢?”
黑袍道人伸手朝几上那封纪叔寒的亲笔信一指。笑道:“两位投到教主门下之事,尔父已经同意了。”
宇文不弃也不愿把话说的太僵了,举目望望那封书信,就不再说话。
黑袍道人微微一哂,严肃的道:“老夫还有一事,你们必然据实回答。”
宇文不弃道:“什么事?”
黑袍道人道:“终南门下有一个叫杨宏勋的人,你可曾认识?”
宇文不弃听的一怔,暗道:“杨兄果然料事如神,他真会问到杨兄身上。”心念转动,一面答道:“在下和杨兄原是总角之交,素称莫逆。”
黑袍道人道:“你们在什么地方遇上的?”
宇文不弃道:“在下兄妹道出涧关,在灵宝遇上杨兄,和他同行的还有她三师妹姚玉琴。”
黑袍道人道:“你们在何处分的手?”
宇文不弃道:“咱们结伴同行,到了临汝之后,在下因家父严命,赴铜沙岛之事,不准向任何人提及,因此倭称赶去开封办事,就和他们分手了。”
黑袍道人目注宇文不弃冷冷的道:“你们在临汝分手之后,有三天行踪不详,去了哪里?”
宇文不弃听的暗暗一惊,忖道:“黑氅老前辈说他们遍布耳目,看来果然不假!”
他总究缺乏江湖经验,脸上不期露出惊奇之容。
黑袍道人脸情冷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可是觉得惊奇么?老夫主持接待宾客,与会人的行踪,老夫手下每日均有报告,如何想瞒得过我?”
宇文不弃淡淡一笑道:“在下因家父一再交待,行踪务须隐秘,和杨兄分手之后,怕他动疑,当晚悄悄雇了一辆马车取道朽城,这三天并没在路上打尖。”
黑袍道人手符黑须,呵呵大笑道:“好,好,你们居然连老夫手下的接待人员,都给瞒过了。”说完,双掌互击,回头道:“来呀。”
那黑衣使女早在门外伺候,立即掀帘走入。
黑袍道人吩咐道:“你把纪少侠兄妹,领去客房休息。”
宇文不弃暗暗吁了口气,和凌杏仙一齐站起。
黑袍道人随手从几上取过书信,交还给宇文不弃道:“尔父书信,仍由你们带在身上,抵达岛上,自会有人收取。”
宇文不弃接过书信,揣入怀中。
黑衣使女欠了欠身道:“小婢替两位领路。”说完,转身朝外行去。
宇文不弃,凌杏仙退出静室,随着黑衣使女穿过两进院落,到了一处精舍前面。
黑衣使女推开两间房门,侧身道:“两位请进。”
宇文不弃道:“姑娘请回吧。”
黑衣使女冷冷说道:“两位可以休息了,没事最好不要随便走动。”
宇文不弃道:“多谢姑娘关照。”
黑衣使女不再多说,转身自去。
宇文不弃怕有人暗中监视,忙道,“妹子,时间不早了,你快进去休息吧!”说完,也自转身走去。
这一排精舍,敢情专为招待赴铜沙岛的人准备的,每间房中都收拾得相当精致,榻旁案上放着琉璃灯罩的烛台,烛光柔和!
宇文不弃随手掩上房门,急忙从怀中取出书信,他因开口处已被黑袍道人拆开,抽出信笺,就着灯光看去。这是纪叔寒的亲笔信,信中大意是说敬遵岛主指示,自己儿女能投入岛主门下,深感荣幸等语。
宇文不弃看完书信,心中突然一动,付道:“黑袍道人书信发还自己,寻阳故意要自己拆阅,证明投入教主门下,乃是父亲之命。”
“是了,这封书信,黑氅老前辈也定然看过了,纪叔寒信上称呼‘岛主’,所以黑氅老前辈告诉自己也称‘岛主’,敢情他不知道其实却是教主。”
熄灯上床,但觉心中转潮起伏,颇难入眠,不知过了好久,才朦胧睡去。
一宵无话,第二天又是整整一天,没有动静,除了由一名黑衣使女送茶送饭之外,什么话也没有说。
宇文不弃、凌杏仙都感到闲得无聊,但因昨晚那个黑衣使女说过,不要随意走动的话,万一触犯了他们的禁忌,岂不前功尽弃,
直到晚餐过后,才见一名黑衣使女匆匆进来,欠身说道:“纪少侠、纪姑娘,你们可以上船去了。”
凌杏仙听的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船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那黑衣使女道:“不知道,小婢是奉堂主之命,来请两位动身的,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
那黑衣使女也不多说,领着两人朝外行去。一会工夫,到一道侧门,黑衣使女开启木门,停步说道:“两位顺风,小婢不送了。”
宇文不弃方自一怔,举目瞧去,原来门外早已鹊立着一个头戴毡帽的短靠黑衣汉子,看到两位立时迎了上来,说道:“纪少侠两位请随我来。”
此时天色早已全黑,四外一片暗影,宇文不弃、凌杏仙随着黑衣汉子走不多远,便已到了江边。只见一棵柳树底下,停泊着一艘小船,那船遮着黑篷,最多也不过坐得下两三个人。
宇文不弃心头暗暗怀疑,忖道:“铜沙岛不知在什么地方,如果这条小船能够行驶的到,那就离此并不太远了。”
心中想着,就和凌杏仙跨下船去。
黑衣汉子很快拉上船篷,解开船缆,船身一阵晃动,就朝江面上驶去。
第十章远涉铜沙
舱中一片漆黑,瞧不到外面的景色,但觉水声哗哗,迎风鼓波,驶行极快。
凌杏仙瞥着一肚子闷气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只有我们两人?”
宇文不弃道:“不知道,也许有的人已经先走了。”
话声未落,只听一个苍老声音接口道:“谁说只有你们两个,难道老汉不是人?”
凌杏仙吃了一惊,急忙回过头去,但因舱中实在太黑了,瞧不清说话的人,不觉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苍老声音发急道:“小姑娘莫嚷,老汉是黄鱼。”
宇文不弃循声望去,隐约看到船舱角落上蹲着一团黑影。
凌杏仙道:“黄老丈也是到铜沙岛去的?”
苍老声音道:“正是,正是,咱们这叫做萍水相逢,老汉不姓黄。”
凌杏仙奇道:“老丈方才自己说姓黄,怎么又不姓黄了?”
苍老的声音低笑道:“错了,黄鱼只是偷偷躲在船上的,不算正式客人,可不是老汉的姓名。”
凌杏仙听的好玩,咕的笑道:“原来这样叫做黄鱼,我还当你姓黄呢!”
宇文不弃心中一动,拱手道:“请问老丈如何称呼?”
苍老声音道:“老汉已有许久不用姓名了,你们就叫我黄鱼老头也好,这名字倒蛮新鲜的。”
凌杏仙道:“老丈也是应邀观礼去的?”
苍老声音道:“他们那会邀我糟老头去观礼,老汉是自己去的,所以才要偷偷的躲在船上,两位千万莫要声张。”
宇文不弃心中暗想:“那黑袍堂主班远,心机深沉,为人多疑,莫非故意支使他躲在船上,试探自己两人来的?”一念及此,即以“传音入密”朝凌杏仙说道:“杏仙,此人来历可疑,你不要和他多说。”
凌杏仙听的一怔,果然不再开口。
那苍老声音低声道:“小哥可是怀疑老汉来历么?”
宇文不弃暗暗一惊,忙道:“老丈多心了,在下并无此意。”
苍老声音嘻的笑道:“难道老汉说的不对,我明明看你嘴唇微动,叫小姑娘不要和我多说。”
宇文不弃心头猛然一凛,船中一片漆黑,可说伸手不见五指,自己连他面貌身材,都看不清楚,他却连自己嘴唇微动,都看到了。不但如此,他连自己和凌杏仙以“传音入密”说的话,竟然能从嘴唇微动中看了出来,一时不禁脸上一红,嚅嚅道:“老丈说笑了,在下……”
苍老声音道:“别说了,前面就要到了。”
凌杏仙奇道:“这么快就到铜沙岛了?”
苍老声音道:“铜沙岛还远着呢。”
凌杏仙听他一面说前面就要到了,一面又说铜沙岛还远着呢,说话颠三倒四,心中暗暗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