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更是一场噩梦。当我不清不白,当我被退婚,我最后一张护身符,便是这样儿就没有了。他再如何对我,也是没有关系了。因为,因为我说的话没有人会信,我受的作践,也没人维护。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个,可以任人欺辱的女人。”
阿滢却想起了刚才,崔冰柔一口咬下了男人耳朵的那股子狠劲儿。
那般的泼辣,那般的狠。
如若,崔冰柔在她第一次被韦玄污辱时候,就这样子狠,而不是想千方百计嫁入魏家,遮掩自己失贞。这,会不会不同呢?
崔冰柔狠狠的一咬红唇,眼底透出了一缕狠色:“我知晓,是我不好,是我自个儿贱。可凭什么,我在泥地里面受苦,而他,还是风风光光的,做他清风朗月的公子哥儿?”
她不服气,真的不服气,那一双眼珠子也是不觉透出了一股子的恨意。
她就算贪慕虚荣,不肯安分,可如若没有韦玄引诱,何至于有这般心思。更何况自己纵然有那般心思,也想要悬崖勒马,想要,做个规矩女人。
可是为什么,自己被踩成泥土,韦玄还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她恨透了韦玄,心里流转了一股子的疼,冲天恨意,便是涌上心头。
如今崔冰柔盯着阿滢,眼底透出了缕缕的异色。她不觉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忍不住想,这个女孩子,如今也是恨透了韦玄了吧。
她可不乐意瞧见,别的女子,仍然将韦玄那烂泥一般的东西,视作好人。
崔冰柔一颗心砰砰跳动,不觉掠动了几许酸涩。
她一双眸子,仿若染上了一层火焰,颤声:“谢娥,你不要嫁给他——”
不能让这个恶魔如意。
阿滢盯着崔冰柔:“那你一定知晓,知晓韦郎一些秘密。”
崔冰柔厉声:“你把我当什么?韦玄的姘头,因为不能上位,故而,故而说他的不是?你,你竟然将我当成了这样子的人!”
她不觉捂住了胸口,一阵子的喘气,
那张秀美柔润的脸颊,也是不觉一阵子的愤怒狰狞。
崔冰柔一张面颊之上,顿时流转了一股子的警惕之色。
“我什么都不会说,哼,女人,尤其是元郡的女人。哪个,不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男人的身上,盼望能得到一个有权有势男人的垂怜。哼,谢娥,你不会是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念着韦玄吧?你不会,不会还想嫁给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吧。”
她双眸似饱含了浓郁的不屑,对阿滢充满了轻鄙。
“也是,也是,你,你终究是芜郡来的野丫头,那韦玄再如何的不堪,洗洗也还是能用。你自然是一心一意的,盼望,捡了体面的夫婿。只怕,你硬要嫁进去,连骨头也是不剩下。”
崔冰柔一伸手,擦去了唇角的鲜血。
她眼底浮起了凄厉的神色,这甚至让阿滢想到了方昭仪,难道被韦玄经手过的女人,都是疯疯癫癫的?
对于崔冰柔的指责,阿滢却也是不觉暗中翻了个白眼儿,可是一丁点都是未曾如何的放在心上。
什么韦玄,她才不稀罕。
不过在阿滢看来,崔冰柔方才是对韦玄患得患失。只怕,恨是真,可也不像嘴上说的那般不稀罕吧。在长期的折磨和控制下,崔冰柔的思想怕也是有些不正常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来闹,为了韦玄来欺辱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心狠,只怕自己个儿才来元郡,就会颜面全失!
不过她虽然不稀罕韦玄那团烂泥,却也是想激出崔冰柔说实话。
她故意说道:“你,你怎么这般言语?可我怎么知晓,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崔冰柔,你名声不好,可是韦郎呢,他可是韦家的嫡出之子。谁都知晓,韦郎是元郡的翩翩君子。”
阿滢这么几句话,倒也是没有胡说。在这之前,她虽然并不怎么喜欢韦玄,可是对韦玄也是没什么恶感。如若不知晓方昭仪的事情,她也是不能想象,韦玄居然会是这样子的人。
阿滢故意一抬头,娇滴滴的说道:“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儿啊,我也是不知晓,真还是不真。崔冰柔,你,你说不准,是嫉妒我。”
请将不如激将,阿滢故意这般言语。
而崔冰柔果真是被激怒了,俏丽的脸颊之上,顿时染满了怒火。
“你,你居然说我说谎?我都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你居然还说我说谎?”
崔冰柔激动无比,仿佛是被戳中了痛脚,如此便是大叫起来了。
阿滢却也是故意说:“是呀,这也不是不可能,我的韦郎如此优秀,这嫉妒我的人,也是不知晓多少。我怎么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怀疑我的未来夫婿。崔冰柔,你是不是,羡慕我能有这样子一个极好极好,非常之好的,未婚夫婿。你说,韦郎对你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不如,你便是拿出证据出来。”
“证据?你居然说要证据?谢娥,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好,你说的证据,我立刻便给你瞧。”
这般说着,她当着阿滢的面,居然将自己原本破碎的衣衫,纷纷褪下去。
原本在一边瞧热闹的杜雨桐,如今脸颊顿时也是一热,也是一阵子的唾弃,这个崔冰柔果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居然也是当众露出了自己的身躯,这样子的不要脸。
毕竟杜雨桐再怎么的不要脸,却也还从来未曾见过别人未穿衣衫的身体。纵然都是女子,杜雨桐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毕竟比起崔冰柔,杜雨桐从前为了嫁入高门,可是拼命想要保住自己的名节的。
然而阿滢却并不觉得如何的尴尬,反而眼珠子眨也都不眨一下,这般瞧着。
无论是男人的身躯,还是女人的身躯,对于阿滢而言,终究都是算不得什么了。
她是个十分沉定的人,心性也是很尖锐,可饶是如此,阿滢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崔冰柔是个很妩媚的女孩子,身躯也好像成熟水蜜桃一般的饱满。她也许不是最美丽的,却是最有风情的那么一个。如今阿滢和她一比,就好似一根生涩的小菜,身材就好似搓衣板一样,平坦而无趣,没什么趣味。不过就算是如此,也是不至于让阿滢的面颊之上,展露出什么异样之色。
饶是如此,崔冰柔的身躯,却让阿滢呆住了。
只见这具羊脂白玉般美丽丰盈的身躯,如今也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而这样子的伤痕,却也是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只怕刚才蓝湾,如若真的看到这具身体的模样,绝不会有什么欲望,反而会想着,离得越远越好。只因为这样子的一具身躯,实在是太过于可怖了。
崔冰柔的面颊,轻轻的滑落了泪水,她却好似报复性的说道:“这就是韦玄,他对我做的事情。他,其实并不是很喜爱女色,只是,只是喜欢折磨人罢了。人前是翩翩的君子,完美的楷模。可是私底下,他,他就是拿我出气。”
“呵,他就是要我,一生一世,都是这样儿的痛苦不堪。而我之所以如此的命运,皆是因为,遇到了韦玄这样子的恶魔。我的一生,都是让他给生生毁了去了。”
阿滢原本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并没有多上心的。
她考虑这件事情,想象崔冰柔能给韦玄带来多大的丑闻。可是饶是如此,她的内心之中,终究也是没有数。毕竟一开始,韦玄纵然是强迫了,之后崔冰柔这个女人,多少也是有些你情我愿的味道。
这并不是说,韦玄便是没有错了。
可阿滢冷酷无比的想,如若是如此,这么一件风流韵事,绝不能扳倒韦玄。
她一直权衡利弊,可此时此刻,终于不免对崔冰柔生出了一缕同情。
也许,韦玄真的对她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
也许,这件事情,当真能让韦玄身败名裂?
这般想着时候,阿滢嗓音也是不觉柔和了几许,她缓缓说道:“既然是如此,难道,难道你便是没有想过,去告发韦玄。告他,让别人,知晓他做过什么!”
如果,韦玄已然是这般过分,如果崔冰柔如今已然是生不如死。
这一刻,阿滢想了很多。如若崔冰柔愿意鱼死网破,她说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也保证不了什么。可是自己,至少能够保证,尽全力去帮助崔冰柔。她会帮忙在兰皇后面前游说,甚至,坑裴家那个少年郎下水,努力造势惊动南柯流月。
竭尽全力,让崔冰柔得到一个公道。
然而崔冰柔的理智,仿若在这时候,缓缓回到了她的身躯。
她不可遏制的,伸手轻轻的按住了脸颊。
然后那股子羞耻感,也涌上了崔冰柔的心上。
她飞快的拢起了衣衫,飞快迅速的遮掩住自己的身体。
好半天,她才颤声说道:“不错,我是生不如死。可是,可是就算是这般猪狗不如的日子,我,我也还想活着。我不想死,凭什么去死?一个人生下来,自然便是想要活着的。”
“我纵然是如此不堪,可就算这样儿,我也,也想要活着。我为什么要去告发韦玄?鸡蛋碰石头。他如今留着我,固然是因为觉得我有趣。可一旦,一旦知晓我不安分,他会弄死我的,一定会弄死我的。你走,你给我走。”
阿滢则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的收敛了自己的目光,无奈转身。
崔冰柔,也许如她所言,为什么她只是贪慕虚荣,却如此凄惨,然而韦玄偏生却丝毫无损呢?也许,她人生曾经有很多机会逃出这个泥潭,然而崔冰柔却都拒绝了。
如今,崔冰柔再无之前的急切愤怒。当愤怒褪下去了后,恐惧又再次浮起在崔冰柔的心头。她雪白的牙齿,死死的咬紧了唇瓣,在唇儿上咬出了一点血痕。
可能此时此刻,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那么些个话儿,能触怒韦玄,会让韦玄何等愤怒。
耳边,却听着阿滢轻轻的说道:“崔冰柔,你真让我失望。”
她不在意一个女人贪慕虚荣想攀高枝,毕竟这个世上的人,一生下了,骨子里就刻着往上爬的贪婪。可是她不屑崔冰柔的懦弱,这个女人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又哭哭啼啼。可崔冰柔演了再多,却一点儿也不敢反抗韦玄。
如今崔冰柔都活成这么一副模样,崔家禽兽男人,都将她看成了妓子一般存在。既是如此,崔冰柔又为什么还不敢生出反抗心思呢?
“那个蓝湾,应该不是崔家唯一一个禽兽心思的男人吧。我见到你反抗了他,吓跑了蓝湾。可是,这只因为这个男人是个懦夫,一个伪君子。男人的力气,终究是比女人要大的。崔冰柔,想来,也是有人得逞过。你这般活着,当真十分要紧?”
阿滢一句句的话儿,都刺穿了崔冰柔的痛处。
崔冰柔蓦然不觉抬头,厉声:“站着说话不腰疼,谢娥,我真盼望,有一日你入一般,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你,你如今说着风凉话,说着好听的话。那些话,可是真动听啊。可是,当我真告发了韦玄,你会去哪里?你,你这个女人只会远远退去一边。我知道了,你就是相信了,想退亲,又怕得罪韦家。所以,你利用我,这般的,给韦家抹黑。如若如此,韦家就不会仇恨你了。”
“呸,小小年纪,你居然是有如此心机!”
阿滢慢慢的一拢头发,她是利用崔冰柔,可是利用的方向却和崔冰柔说的不一样。
崔冰柔这么骂,她也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缓缓说道:“这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不就是那么点儿利用价值吗?你以为,指望世上有大善人,平白无故的为了你行驶正义,主持公道?崔冰柔,你要清楚,有人利用你,是你的福气,是你可脱身的机会。你该高兴一点儿,至少,你有这么个所谓的利用价值。要不然,死了烂了,谁多看你一样。”
“我就不一样,谁要是利用我,我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