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盼锦挂了电话,望着窗外依旧灿烂的景色静站了好一会儿。
她回头,病床上的人依旧闭合着眼,安静又乖巧。
花盼锦有一丝难以言喻地羞愧。
前世,她的亲父害了重年断了一只手,她害的重年没了一条命。
今生,说什么她都要陪给她。
花盼锦握了手机,开门走出。
病房里安静如初,只床上人的睫轻颤一下。
重氏大楼里,余宋望着堵在自己身前的祁连,狠皱了眉:“祁连,你在开玩笑?”
祁连竟然把她堵在这里,还说喜欢她?
余宋要不是知道这人心中只有往上爬的心思,还真要被他这深情款款的样子给骗了。
“余宋,我是认真的。”
祁连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嘴角却勾着十足惹人厌的弧度。
“真是好笑。”
余宋摆摆手,抬头望着天花板。
祁连看了眼手表,抬脚一步靠近。
“你别过来,我跟你说!你离我远点!”
余宋往后猛退一步,抵住了楼道间的楼梯门。
“那就答应我。”
祁连挑眉。
余宋轻嗤一声。
“你这手段着实拙劣,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出重氏大楼吗?我不出去。”
她双手环胸,蔑视地扫了眼祁连。
祁连面色一僵,作受伤状:“怎么会,我是真心……”
“小铭已经去了。”
没等祁连说完,余宋抬着下巴看好戏似的盯着祁连。
小铭是重总的男助理,那日和余宋一起去琴川帮花盼锦解围的两个助理之一。
祁连目光微闪,面上一僵。
“你说什么呢?”
余宋勾了勾唇:“不信?或许现在该到了。”
她下午一听到熊总在召开董事会,而这么重要的场合重总竟然不在,小少爷提前多少天大号招呼,遇到古镇开发的企划案要留意,可她偏偏就这个时候打不通小少爷的电话。
是个人,都会多想。
两手准备都不会做的话,余宋也枉为重总的特助了。
看着面前女人古井无波地眸,一点都没有慌张的神色,甚至带了点看好戏的戏谑,祁连的心慢慢沉下去。
“你,说的是真的?”
他握紧了拳头。
“嗯哼。”
余宋抬手,按住了他伸往口袋里的右手。
“祁连大助理别慌,我还想问问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余宋反客为主,一把拉住祁连的胳膊。
“这么春宵一刻的时候,再打电话告诉第三个人就没必要了吧?”
她拉出祁连的手,连带着手机一把打到楼梯上,从上面掉了很久才传来一声吧嗒的声响。
“你!”
祁连一时不查,手机竟然都掉了。
“祁助理~”
余宋勾着唇,心里却深深地鄙视。
想跟老娘斗?差的远呢。
花盼锦从医院出来,便打车去了警局。
车祸的地点在矽尘山公路,附近的警局属矽尘分区公安。
车停在半山路上,离重年家的别墅只五分钟的山路车程。
但是到现在,重氏别墅里都没人来看过。
至少是花盼锦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没人去过。
“你是花小姐?”
警局门口有值班警察在看她,她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很是惹人注意。
“嗯。”
花盼锦拢了拢碎发,目光恢复镇定。
“哦,李警官让我带你进去。”
值班的小警察把人带进去。
几个警察正在看录像带。
其中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穿一身规制的警服,目光如炬。
听到动静,他站起来看了眼花盼锦:“我们一般是不允许外人参与的,虽然有人替你做担保,但是你只能安静听者,不能多说。”
李警叫李烈,是个和大班长一样性子的人。
能做到这地步,已经是最大让步。
花盼锦知道他们的规矩,闻言安静地点头。
是谁查都无所谓,只要是不能让重氏的人插手,她需要一个这样刚正不阿的警察。
“来吧。”
李烈扫了眼花盼锦,感觉她眼底的锋芒不似个柔弱女子,便心理稍微好过一点。
他递了把椅子,自己站在一边看监控。
花盼锦本不想坐,但是看着几个人专注的样子又闭上了嘴巴。
不打扰。
效率才高。
他们从事发开始便以最快速度截取了附近路口十八处摄像头。
里面视频和抓拍镜头全都有,到目前为止已经大致扫过一遍。
“醉酒司机叫冯无,已经被带去医院接受治疗了。”
“他是琴川人,昏迷的那位也就是你朋友,他也是从琴川来的。”
案发时,司机规避及时躲过了大树的倾倒,但是副驾驶的重年却被树干擦到昏迷至今不醒。
花盼锦点头:“是琴川的,我都认识。”
“有仇?”
李烈回头。
他倒是还没来得及去琴川查,没想到花盼锦都认识。
“有仇。”
花盼锦不能说她自己的猜测,因为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未免过于不客观,所以她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李烈狐疑地扫了眼花盼锦:“你说的,可要保证是事实。”
花盼锦抬头看着他:“事实。”
冯无性子恶劣,撒泼小恶在琴川不是秘密,李烈去打听就知道,她这么一五一十地讲,是为了节省时间。
“对了,前段日子,冯无几个在重氏工作,工作了没一个月,就回来了。”
这么想起来,花盼锦忽然想起,如果重年是把几人介绍到了重氏当保安。
那么工作未满一个月,他们那些大手大脚的钱是哪来的。
重年提前预支的工资?
重年不会这么好心吧。
“他们回来时赚了多少钱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这车子,他们是绝对买不起的。”
花盼锦指了指大屏幕上的汽车,目光微闪。
这辆车……
她好像见过。
但是想不起来了。
“哦?”
李烈默了:“查这辆车。”
“好。”
漆面两个小警察回头看了眼花盼锦,眼底闪过思索。
能在朋友出事后都这么冷静分析的,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另外,还请各位能派任随我去一趟山上的别墅区,我……”
花盼锦打算带人去别墅看看重年的母亲怎么了,但是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抱歉。”
花盼锦歉意地拉住手机走到了一边。
“宫鸿?”
“重年的母亲进医院了。”
“她高烧不退,进了重症监护室。”
花盼锦狠地皱眉:“怎么会?”
她本以为熊赪这种人是放了个生病的幌子骗重年回去,实际上重总已经被关起来了,但是她没想到,重年的母亲是真的重病如此。
“记者都来了,这件事情闹大了。”
“那熊……”
花盼锦想问熊赪要如何。
他对重总下手的时候就没想过事情会暴露吗?
花盼锦觉得不对。
“你说的是重氏的熊总?”
宫鸿还没怎么见过熊赪。
“是的。”
花盼锦蹙了眉,越想越不通熊赪是如何把时间掐得如此之好。
“熊赪从车上滚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很多媒体都拍到了。”
“重年躺了这么久那人都没动静,这重总一出事人就来了,啧。”
宫鸿虽然不认识熊赪,但是看这做派就不喜。
“我们在医院看到文阿姨了,她那两个昏迷的客人被送进了抢救室,这……”
“文阿姨如何?那两个人怎么样?”
忙得晕头转向,花盼锦差点忘记了这事。
“大批的记者涌进,琴川的事情包不住了。”
琴川的问题,最终还是被推在明面上。
花盼锦心里一冷,颤着声默了又默,吐了句。
“那重年呢?”
他有人去看过吗。
那个本该呆在一边安静画他的画的男生。
“重总身边的助理来看过。”
“哦。”
“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宫鸿俩个买了晚饭,都等在医院,但是这里被媒体围了个遍,搞得他们没心情。
“你们先回琴川。”
“我跟你说的纪录片,你直接开始,不用问我,我信你。”
“那你……”
她挂了电话,宫鸿还没来及问。
“如何?我们去哪?”
李烈准备好了,要跟着花盼锦走。
花盼锦敛下眸:“不了,人已经被送进医院了。”
重母到底是什么原因的高烧,花盼锦觉得,熊赪不会傻到在这上面动明显的手脚。
他在重氏还没站稳,怎么会自寻死路。
“我要先去医院,你们有消息随时联系我,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也随时打我电话。”
花盼锦写了个号码,转身出门。
文阿姨……
西直医院——
余宋看着病床面面色惨白的小少爷,心里寒乐又寒。
“小少爷。”
她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转身。
“余宋姐。”
转身的那一霎,她听到身后人沙哑的声音。
“小少爷!”
余宋一喜,喊得声音就大了些。
病床上的重年垂着眸,眼底的光看不真切,他的唇很白,失了很多血:“把门锁起来。”
他早就醒了。
在锦儿打电话的那时候。
他掩住眼底的震惊,拼命地忍住内心的震撼,是因为他终于知道了一个隐藏两世的秘密。
锦儿竟然是熊赪的亲生女儿……
难怪——
她不喜欢自己在他面前提重氏,她不愿意自己利用重氏的权力去帮助她做些什么,她不想让自己去找熊赪找资源,她甚至不愿意再去一次重家别墅。
只是因为,她的亲生父亲竟然在重氏,成了他的继父?
重年不知道前世的花盼锦到底是何原因那般不喜重家,大晚上的拼命要赶回锦园。
现在,他知道了。
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毁了自己的家园,可她却还要对自己报以笑脸。
他不明白这一世的花盼锦是如何做到,知道他身份的同时还能那般对他好,如果她像前一世那样对自己,这样,他还会好受一点。
重年这般想着,想到她们之间的种种,眼角微红。
他不是个会哭的人,他只是太心疼了。
“余宋姐。”
余宋小心地拂过他的鼻子:“小少爷,一定很疼吧?这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你还得忍忍呢。”
多么水灵灵的人儿却要平白糟这样的罪,那个司机最好是喝酒喝死,不要重氏绝对要让他付出代价。
“琴川已经通过了?那母亲呢?她也同意吗?”
余宋听到重年艰难地扯着嗓子,心里一阵心酸:“重总她,高烧进医院了。”
那得烧到什么程度,才能听不见数十个电话,不知道她最心疼的儿子在医院躺了这么久。
余宋不敢想。
重年霍得睁眼。
余宋被吓了一跳。
片刻,重年扯了嘴角:“真厉害啊。”
装白莲,装无害,他果然是,没学到半分。
重年看着自己浑身的伤,轻语:“你去看看母亲,她昏迷的事情,直接报警。”
“董事会里的人都没问过母亲就过了那案子,去告诉他们,母亲没同意,不能听熊赪的一面之词。”
“另外,去西直花鸟场后面的居民区,有一个卖仓鼠的爷爷,问他当日那三个卖画的人躲在了哪里,带去警局,彻查丢画案。”
重年当初买了一只仓鼠,在西直地下的花鸟城,那爷爷胆敢在警察来查封的时候依旧如此大胆摆摊,可见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跑得那么快,不走后山的居民区,他倒不知道什么路会没有监控了。
“这……”
余宋从来不知道,她眼里的小少爷重年竟然会有这一面。
“去重氏找于叔叔,让他隔开熊赪和我母亲,在她醒来之前,熊赪不能靠近,无论他说什么。”
“另外——待人去别墅,把我怕母亲吃的药全部收集起来。”
重年一条条说着,余宋一条条记。
忽然,重年顿住了。
他想起母亲在电话里和他说,要带一些茶回去。
可是熊赪明明前几天才带过。
祁连又说来拿茶。
那茶到底有什么好,喝得这般快。
“去把家里的茶叶全部收集起来,尤其是母亲近日常喝的,另外——”
重年蹙了蹙眉:“如果药和茶叶都无碍,你去问准备膳食的晴姐,是不是母亲在发烧的时候还被喂茶了。”
发烧的人不能喝茶,尤其是刚喝完药的人。
如果引入大量的茶,药效就会失效,那和再多的退烧药都没用。
而且,茶的作用是让人提神,母亲发着高烧又昏昏欲睡,这样的冲击下,再是想清醒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