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隐过酒罅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翦伐,会见拂云长。道旁的苦竹密密丛丛,高的有五六丈,低的也有两三丈,团团簇簇的竹叶撩拨着阳光,阳光穿过雾霭,透过竹叶,一道道射下来,如一盏盏聚光灯般,随着微风律动。南峰驾车在蜿蜒的竹林小道里低速行驶,贪看着碧郁葱葱的林景。何军则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透过层层竹影,远远的看到林子里有一架凉亭,南峰便提议要过去赏玩一番,因说道:“组长,您最近有点上火,嘴角都起皮了,听说鲜竹沥可以下火,那儿有个亭子,咱也有家伙什儿,咱们去亭子那,我给你搞一杯竹沥茶吧。”
何军只是“嗯”了一声。南峰便将车停了下来,拉开边斗,取出煮茶设备,接了一壶水端着,腋下夹了电脑,锁了车,便往亭子去了。
二人走得近了,才看到亭子的全貌,是个竹制的八角亭,高一丈三,立柱、椽子、屋脊、歇山都是由竹子以榫卯结构组成,做工精细,可见一斑。亭子的正南面楣上,挂着一副匾,匾上刻着“和光同尘”四字,两柱上刻着一副对联,上联“山水青”,下联“手足金”
南峰读了一遍,对仗虽工整,但毫无意境。进了亭子,亭子中心摆着一套石桌石凳。南峰放下电脑,将茶器安顿了,拿起茶海、茶针,准备去接一些鲜竹沥,见何军仍立在亭子外,便问道:“组长,这个对联是什么意思?”
何军只是抱着双臂沉思,完全没理会,南峰走到近前,问道:“想什么呢?”
何军这才回过神,道:“额,没什么……,你刚说什么?”
南峰指着对联说道:“这三个字的对联,我是头一回见。”
何军念了一遍,道:“山、水、青,三个字,都可以加同一个部首,‘争’字,‘山’与‘争’为‘峥’,有巍峨险峻之意。‘水’与‘争’为‘净’,有清澈之意。‘青’与‘争’为‘静’,有沉稳沉着之意。而下联中的手、足、金,也可以加上同一个部首,‘失’字,‘手’与‘失’为‘抶’,有鞭打之意,‘足’与‘失’为‘跌’,有摔倒之意,而‘金’与‘失’为‘铁’,是常用的金属。此联甚妙,前两个争,后果都是好的,前两个失,后果都是不好的,而点睛之笔,都在最后一字,争与舍,失与得,诠释得非常到位。”
南峰道:“我去~您咋啥都懂?!”说罢,便去取竹沥了。
何军走进竹亭,拣了一副石凳坐了,看着电脑上各组的实时监控画面,再次陷入沉思,南峰取完竹沥回来,都没发现。
南峰这才问道:“想啥呢,这么认真?”
何军道:“想不通一件事……”
南峰道:“这么艰深晦涩的对联,您看了一眼就得了玄机,还有什么事儿能难得住你?!”
何军道:“别贫了,说正事儿,你再给我讲讲前日夜里马烈驱赶蝙蝠群的经过。”
南峰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将当晚的经过细致的复述了一遍,何军道:“从这里到落霞湾,不算很近,但有人在遇到危险时选择找远在这里的马烈,而不是第一时间报警,说明什么?”
南峰道:“说明马烈和那人是朋友。”
何军道:“如果你的朋友大老远的来救你于危难之间,你会不会得救后立马就走,连招呼都不带打的那种?”
南峰道:“对啊,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跑了……那这说明什么?”
何军道:“说明这个马烈在民间一定是小有名气,至少是在驱赶毒虫猛兽这个领域。并且还救了12组中毒的组员,赶走了蛇群,也没要报酬,说明这个马烈还是个热心肠。”
南峰道:“这么说的话,确实解释得通。但刚才在他们家,跟你握手之后,就有点冷漠了,还编着理由撵我们走?你原来在想这个事儿呀。”
何军道:“这只是其一!”
南峰道:“那还有啥疙瘩没解开,咱俩一块想。”
何军道:“你看,人类疯狂破坏生态,各种污染,飞禽走兽、河鱼海蟹、蛇虫鼠蚁,各种生物都在被迫着适应污染的环境,基因在改变,近期,我们经历过的变种生物入侵,已不是少数。”
南峰道:“对,那么大的蝙蝠,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看着都有点儿瘆的慌。”
何军道:“你忘了江北市海湾的那个大家伙了?”
南峰道:“你的意思是……”
何军道:“马烈会不会和那个用金光将海怪收走的势力有关?我想的是这个!”
南峰道:“嗐,这还真解释不了,来,客官,常常‘南记茶寮’的招牌。”说罢,将炉上盛着竹沥汤的竹筒取下,递了过去。
何军道:“有两拨人的身份我一直没搞明白,一拨是给我们传递炸点情报并暗中快速排雷的人,另一拨是用金光收走海怪的人,这两次虽然帮助了我们,但我们和他们的实力太悬殊,如果他们做起乱来,我们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南峰道:“大胆假设下,这两拨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这时,陈明的电话打了过来,道:“何组长,鉴证的同事已经将检验报告和机器熊猫都送来了,机身上留下的指纹比对过,档案中没有此指纹的记录,户籍总署也没有查到这枚指纹的主人,机器熊猫的操作程序比我们先进,使用的是更加高优先级的系统,并且是中文操作系统系统。所有的零部件都是普通材质,随便一个智能设备厂家都可以购买到。所有资料都发到您手机了。”
何军打开资料,南峰道:“既然这个指纹不在我国的指纹库中,莫非……是外国友人?!”
何军道:“算了,咱也别猜了,至少他们目前没有与我们为难,先搞好选拔,让我们自己先强大起来。”说罢,将竹筒中的竹沥汤一饮而尽,收拾了桌面,招呼南峰往落霞湾而去。
经过一周的荒野求生考验,有十九组淘汰或主动放弃,仅留下了四组,共计三十六人。何军正站在国旗下队列前发言恭贺众人过关时,开明楼传来急促的警报声,何军立即带人来到开明广场,郝子文已经整好各行动组队列,正在讲话:“刚才接到紧急警情,林州市发现大规模恐怖事件,恐怖分子有重型武器,杀伤力极大,已经出动了当地武警和特种部队,但火力太猛,无人机根本无法靠近,且有大批人质,所以向我们求助,一组、二组,你们做狙击小组,到场后寻找合适的狙击点位,三组、四组,便衣伪装,混入人质群,五组,控制无人机群,保护三组、四组……”
郝子文一番调派后,各组按部就班,往林州市而去。何军见应征队列中有人跃跃欲试,说道:“一周的荒野求生,恭喜你们熬了过来,但这不是结束,给大家个休息时间,第三关的考核内容稍后会发到每个人手里。”
话音刚落,陈明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说道:“刚收到局里的任务派遣,沙迦坪月牙湖发生水怪伤人事件,已有渔民失联,当地已派出警力,但完全无法制服,就连震慑的作用都没有,沙迦坪派出所向局里发了求助信。但是郝组长几乎把所有人都带走去林州了……”
应征队列中有自告奋勇的,举手说道:“何教官,我们在,让我们去沙迦坪吧!”也有十来个跟着一起附和的,因事出紧急,何军也只得硬着头皮对陈明说道:“你回复局里,我带他们去!”陈明道:“你们小心!”
何军对众道:“这次任务比较棘手,你们也还没有正式加入‘神卫者’,去不去完全自愿,去了不加分,不去也不减分,不会影响考评成绩和结果。愿意去的出列,站在左侧,想留下休息的,原地不动。”
话音刚落,冯狮、冯象两兄弟一马当先,出列站在了左侧,第一个说“让我们去的”也站了出来,所有人也都陆陆续续的站到了左侧。何军又对陈明道:“陈组长,劳您帮我取些纸笔送到会议室。”
何军道:“好!等会儿情报组的陈明组长会送来纸笔,各人写好遗书,会留存在档案室,把想说的想交待的话都写下来,不要有心理压力,我的遗书每半年都会重新书写的。小刘,你带他们去会议室写,写完去战备仓领装备,领完装备,如果有时间,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十分钟后在这里集合!”
何军的话云淡风轻,却犹如千钧重锤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虽然前两关凶险无比,但有后援保障,顶不住可以随时放弃,“遗书”二字,让此行多了几分压抑。却也都硬着头皮跟着小刘,列队往会议室去了。
十分钟后,三十六人一个不少的整齐列队,何军也穿戴整齐,三架飞行器启动好,开着舱门等待。何军道:“登机!”众人按照“一二三”报数的顺序临时分组,上了飞行器,往沙迦坪而去。
飞行器上,何军看着资料,对三组人进行部署,转眼便到了沙迦坪月牙湖上空,俯瞰而下,月牙湖一览无余。千里戈壁滩中,围着一汪湛蓝的湖水,轮廓两头尖,中心圆,微微弯曲,看上去更像是一支梭子。湖湾里有一片村落,稀稀疏疏的大概两三百家住户。村落东侧外围,黑压压站着一群人,人群被警车、武警和警戒线拦着。
何军在人群后落地,下了飞行器,整顿队列,说道:“这次行动,优先保障自己的安全,没有命令时不得擅自行动,不可有英雄主义。还有,你们穿上了这身皮,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们的所有行动都是维安局反恐组的行动,都听明白了吗?”众人道:“明白!”
一众分开人群,穿过警戒线,沙迦坪派出所所长、武警支队队长都上前接住敬礼,向何军详细的汇报了水怪的情况,何军打开地图,武警支队队长指明了水怪可能藏身的大概位置,道:“这玩意儿太猛了,行动速度飞快,我们的高速相机都无法拍下它的全貌。这个位置也只是预测的。”
何军道:“这个交给我们!饵料和潜艇准备了没?”
队长道:“都备好了,都在这边。”
冯狮冯象搬出“蛟龙号”龙型水下机器人,用无人机吊至湖边轻轻放下,蛟龙号遇水便窜了下去。何军便通过遥控,将蛟龙号开到队长指出的位置,开始进行生命体红外扫描,只见四十多米深的湖底,淤泥中有一株近二十米高的石花菜,通体深红,石花菜旁有一坨蠕动的软体生物,圆脑袋有热气球那么大,身上长满触手,有长有短,头上鼓鼓的八个眼睛迸发着绿光目不转睛的看着蛟龙号。
何军道:“体型这么庞大,动作应该不会很……”话音刚落,水怪直冲蛟龙号,画面也随之一黑,系统便提示设备离线。何军道:“的确不是一般的快啊!”
锁定了水怪的大概位置,从体型上看,像是章鱼,也像是水母。当即将方才的视频材料回传给陈明,让陈明从水怪外观查,看到底是个什么物种的变异,好从弱点下手。
良久,未有回复。这时,南峰也从维安局赶了过来,下了飞行器,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说道:“刚局长问明叔的时候,我在场,明叔说很可能是章鱼的变种,但还不能完全确定,怕错误判断影响你们的行动,所以还没给你答复。”
话音未了,只听得水响,众人循声望去,那水怪跃浪翻波,露出水面,有七八层楼高,满身是触手。身子下的近百条触手短粗,前后蠕动,拖着硕大的身躯往村落中快速移动,所到之处,房倒屋塌,身后还留下一摊十来米宽的粘液。
何军放出的无人机,刚进入有效射程,就被水怪用触手拾取的石块砸落。有一辆架无人机冲过去,燃烧弹、麻醉剂打在水怪身上,如打在钢板上一样,都被一一弹开。
人群登时慌乱,南峰放下手中的背包,取出衣甲、头盔,快速穿戴毕,对何军道:“事不宜迟,我去试试,毕竟我有超级血清护体,不用担心,你们先往后撤。”
何军拦住道:“先撤,保障自身安全!这是命令!”
南峰扣上头盔面罩,取下后腰强电匕首握在手里,道:“我赌一把,章鱼的致命点在眼睛周围,赌赢了,最好。就算输,我也能全身而退。”
何军看着远处的水怪和一片狼藉,只得应道:“好,一定注意安全,大家进行火力掩护,瞄准水怪的眼睛。”
南峰得了批准,猫着腰,向水怪窜去,一路左冲右突,躲避飞石的同时,看好落脚点,计算好路线。南峰瞅准了一处制高点,是一座十来米高的风力发电塔,蹭蹭蹭三五下爬到塔顶,对着水怪的脑袋奋力一跳,那水怪,虽然护住了两只与何军等人对峙面的眼睛,但仍有六只眼睛,看得真切,扬起一条触手向南峰拍了过来,奈何南峰已在半空,且是向上的势头,脚下又无着力点,只得将身奋力一缩,双臂抱住小腿,将头埋在胸前,却还是被触手刮到,重重得摔在尘埃,直摔得南峰后背发直,一时无法起身。
又一条触手将南峰卷起,举在半空,飞快得退回湖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