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峰何军双双摔倒,堪堪躲过要害,南峰右臂却被不知什么兵器划过,登时鲜血便淌了出来,幸得超级血清有快速愈合的机制,十来秒伤口便凝固了。
何军指着青石板路道:“刚正想拦你呢,这条路上机关重重。”
南峰道:“机关?”
何军道:“墨家机关术,可不只是傀儡戏这一技,最初的墨家祖师爷提倡兼爱和非攻,提倡和平,会亲自带领门人去协助弱小的城邦守城,而这机关术则是墨家首创,以非常精妙的榫卯、卡簧、机巧机构,让入侵者防不胜防。”
南峰道:“刚才好险,那咱们还过去不?”
何军道:“虽然机关重重,但也并非无路可循!奇门八卦,我记得你研究过的。”
南峰道:“当时在塔尔善沙漠陷入时差幻境时,发现了两仪山,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去学习下,只是懂点皮毛而已。”
何军打开手机相机夜景,数着地砖数量,抬手指着大殿,道:“之前我来过这里,并没有这条青石板路,现在这青石砖暗藏机关,那,大殿坐北朝南,我们要通过青石板路抵达大殿,就是往北走,北为‘坎’,属水,这地砖横排六块,竖列四十八块,每六排十八块砖应该为一卦,总共八个方阵。”
南峰道:“你的意思是……横排的第一和第二块加上第五和第六块组成一组阴爻,如果六块齐算,则被视为一组阳爻。如此每六排组成一个卦象方阵。那……那这可能性也太多了吧?!我刚还想谦虚下呢,这,这完全连入门都算不上啊……”
何军看着手机里的夜景,不住的念叨着“八组……八组……”突然转头问南峰道:“来隆泉山以后,有没有见过类似八个字的口号标语之类的?”
南峰思索片刻,道:“除了你说过的‘兼爱、非攻’,再没有其他的了。”
何军将南峰的话念叨了几遍,南峰道:“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可能就是按照后天八卦的坎、坤、震、巺、坤、离、兑、艮的顺序?”
何军道:“应该没这么简单!”
南峰道:“何不投石问路?”话音刚落,只觉后腰被什么东西抵住,以为是何军,也没在意。
何军道:“算了,我们在这里等吧,就算我们侥幸过得去,也是擅闯山门,于礼数不合。”也觉得后腰被什么硬物抵住,但南峰在身前,不可能是南峰,急回左手使了个小擒拿,一把抓住硬物往外侧一带,避开自己的要害,顺势反向转身子,扬起右肘回击。这一套动作完全是出于本能,是反恐集训里最稳的招数。
可何军这一反手肘击,却击了个空,左手里握着一根光溜溜的木棒。转头回身,通过右手手机相机夜景画面,只见有一尊两三米高的巨人立在身后,右手在半空还兀自荡着,左手持着另一根木棒抵住南峰后腰,何军正待开言提醒,南峰早被何军细微的动作发出的声响吸引,已回身多了木棒在手。
南峰道:“这下真的于礼数不合了……咋办?”
那巨人似飘着一般向二人冲了过来,依旧没甚声响,何军道:“先躲离这里再说。”
“你们不是登山爱好者!为何来此闹事?!”一个苍老且雄浑的声音从巨人那里传来。
何军听出是昨夜施以援手的老者,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我们是想拜见墨家祖师的,因为昨天下午耽搁了时间,您又让我们天亮前早点离开,实在心有不甘……”
果然,以诚待人,是最好的交际策略。老者见何军说得诚恳真切,松了手中提线,从巨型木偶后绕了出来,厉声道:“跟我来!”二人只得跟着老者取路返回草房。
老者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何军取出工作证交给老者,将自己和南峰都介绍了。老者拿着工作证,眼神似有闪动,口中不住的呢喃着何军的名字。良久,才道:“你们上山的目的是什么?”
何军将行义兄妹前往落霞湾报名神卫者的事备细说了一遍,又将山下小宝的事儿说了,老者一直安静的听完,低着头道:“行义兄妹表现的好么?”南峰则将兄妹二人的“回马枪”精彩纷呈的复述了一遍,老者不住的点着头,干咳了下,道:“他们兄妹既然无事,二位何须劳心劳力要见什么墨家祖师?”
何军道:“其实十六七年前我就遵我师父的遗嘱来拜会过墨家祖师尹世昭,师父说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大才,是个有公益公德的英雄,但那次却吃了闭门羹。如今组建神卫者,自然是想征求下他老人家的帮助,以他的威望,振臂一呼,要比我们自己做宣传,效果好得多。这其二,就是帮小宝找找他爸爸。”
老人家咧着嘴眯着眼“哼”了一声,起身道:“这些闲事,你们不该管,也管不了,是我……他们墨家自己的家事。趁我没反悔之前,赶紧滚下山去!”
何军道:“天下之事,怎么能说是家事,在其位,当谋其政,我们反恐,不,共和国的军、警,现在的中心思想,不正是和墨家最初兼爱非攻爱好和平的中心思想高度一致吗?!小宝的父亲上了隆泉山后失联,家人几番寻找未果,山上人也不承认,现在还在失踪人口名单里列着呢!”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据理力争。南峰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冲过石板路,去那个什么破大殿里,将尹世昭那个老小子揪起来问个明白。
老者也被何军一番正气之辞触动,一时对不上话,急的站起身来,一拳捶在桌上,震倒了靠在桌边的拐杖也没发觉。
何军道:“你既然不愿意帮我们,就请别阻拦我们!南峰,我们去殿前等天亮!”言毕边走。
老者急道:“我就是要帮你们才拦着你们!”
何军回头道:“越说越离谱,要想帮我们,天一亮,就带我们去见祖师!”
老者上前扯住何军手臂,道:“算我求你们,下山吧!”
南峰打断道:“你的声音怎么?”
刚才出于情急,老者的声音似乎不似之前苍老,更像是个中青年男子的声音。何军反手抓住老者的手臂,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边说边用手去感受老者的手,只觉得指肚有几道嵌进去的缝隙,掌缘也有几条,而手背却不甚粗糙,甚至有些光滑,可以肯定,老者长期从事着提线木偶的工作,不,准确的说,不是老者,是个中年人。
那人被何军拿住把柄,仰起头,半张被火烧毁的左脸露了出来,右脸和脖子却没什么皱纹,手吃力地挣不脱,道:“你们就不要逼我了,快下山去吧,现在的墨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墨家了!”说罢扭头四处张望,欠身拿起桌上的酒瓶“嘭”得在桌上杂碎,持着瓶口,将尖锐的玻璃抵住自己的咽喉,道:“算我求你们了!快走吧!”
南峰正要屈身反制,何军则在背后打了手势示意停住,开口道:“好,既然你不愿意说,南峰,咱们走,下山。”松开老者,与南风鱼贯而出。
二人循旧路来到坡前,南峰道:“真就这么下去啊?这老头儿摆明了有事儿!”
何军道:“从居住环境和言行举止来看,他是个受害者,并且是个不愿意声张的受害者,并且有极为重要的筹码在别人手中!至少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南峰道:“从刑侦角度,这样毫无头绪且苦主不愿意追究的案件,一般怎么处理?”
何军道:“刚好,我考考你,加入开明会这段日子以来的磨练,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南峰道:“让苦主配合,就得优先解决苦主的后顾之忧,只要苦主配合,就可以获取大量有价值的信息和线索。”
何军道:“不错啊小子,看你整天嘻嘻哈哈的,还挺有刑侦头脑的嘛。那照你分析,咱们的苦主,他的后顾之忧是什么呢?”
南峰道:“没有头绪……”
何军道:“方才谈话时,每当我提起行义兄妹,他都会抬眼看着我。你口若悬河的夸兄妹俩的表演时,他还看着你抿嘴笑呢。”
南峰道:“行义兄妹?!怎么可能会和这个老头儿有关系呢?”
何军道:“这就得靠我们自己查了!”
南峰道:“下山吗?”
何军道:“想喝西北风,就留在山上。想吃海鲜自助,就下山去。”说话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南峰道:“何组,我们这一路是真的被动,好像被牵着鼻子走一样。”
何军正系着绳索,听到“被动”二字,便停下不动,坐在原地,头也不回的道:“隆泉山不再是以前的隆泉山,似乎有什么大秘密,而我刚进入隆泉的当晚,就出了事儿……”抬眼往远处看去,一阵山风吹来,只觉得冷飕飕的,感觉背后的那双黑手,愈来愈近了。
“何组!何组……”南峰拍了拍何军的肩膀,何军才回过神,道:“额,走,下山。”
二人一前一后,比昨日下山却有不同,仿似轻车赶熟路,又如猛虎下荒丘。不到二十分钟,早溜到山腰平台民宿群后面,取了车便走。
刚坐上车,二人的手机同时“嘀嘀嘀”的响个不停,这才发现山上切断了所有通讯,貌似有信号干扰屏障。
草草得吃了早餐,二人分头行动,一个去滨海公路找小宝妈和邻居去查询更多可用信息,另一个去派出所查档案,寻找隆泉山封路的真相不题。
却说老者找了拐杖,远远的看二人下了山,天已大明,颤巍巍的返回草屋,将散落一地的酒瓶碎片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偷偷得用纸包住,在房间里挖了个洞,将纸包埋了。又去厨房拿了个馒头干啃。
不一时,两个机器人拖着两米多长一捆棕树皮丢在门口,似乎有三四百斤。老者将棕树皮拖进屋里,开始了全天的工作,先将棕树皮铺展,一层层叠放,直落了一米多高,推入机器中切割分离成纳米粗细,再接入绕线器,八股为一根,不停旋转。最终转成一条极细的丝线。将丝线捋过,码放在石台之上,均匀的刷了一层清油。
这样的工作,他已经做了十六年之久,每日里重复着单调的流程,向来沉着,对一切都无所谓,自黎明时分,被何军的振振有词触动,在目送二人下山时,仿佛看到地平线下的太阳迸发出的微光,天气阴晴左右不了天亮。踌躇间,门口又送来几卷树皮。
运送树皮卷的机器上跳下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立在门口厉声叫道:“老火,师父要见你!”这老人家打扮的正是老火。
老火心中自忖道:莫不是何军他们触发机关被那妖道识破了?正没商量处,门外又催促起来,只得应了声,忙伸手去地上摸了把土,在头脸上胡乱抹了抹,将头发依旧盖了脸上伤痕,柱了拐杖,关了机器,便出去上了男子的运输机,一同往朝阳坡东边的偏殿而去。
“你放走了他们?!”偏殿中堂之上,一缕阳光透过天窗格子,斜斜的落在顶梁柱脚上。后山墙正中,挂着一幅近代国画大师陈宏之的作品《落日晚风》,挂画前,一个和老火身材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面前一张矮几,矮几上码着几碟咸菜、豆干,那人右手持箸,左手拖着一碗豆浆正喝呢,见老火站在门口,眉开眼笑道:“来来来,来碗豆浆!”
老火走到近前,坐下便自己盛了一碗,中年男子边吃边轻描淡写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夜闯我隆泉山,你还放走他们。”
老火也轻描淡写地道:“他们要见尹世召,老家伙已经死了,他们见不着,自然就下山去了。”
中年男子道:“他们要找你父亲……额,不,是要找我父亲尹世召,有没有说为了什么事儿而来,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老火不答反问道:“为何让行义他们兄妹俩去神卫者?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中年男子道:“我只是完成他们爷爷的遗愿,再说,他们也是自愿想去。”正说话间,突然从桌下抽出一根一尺长短的精钢箭头,恶狠狠的一甩,直将殿中石柱击穿,又打在对面墙上,钉在墙里二寸有余,登时变了脸色,喝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要不是尹世召苦苦求我,也是我一时心软,没废了你,今天你竟然用机关术去救那两个人,你不守礼,休怪我不守信!”随即将左手的空碗倒扣在桌上。殿门早冲进来七八个弟子,将老火反手摁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