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兴平五年二月。
潞州方向,刘知俊仗着兵力众多,先是分兵抢占了潞州周边各处关隘,防止太原一带的晋军增援,接着命安敬思对潞州城正式发起进攻。
在安敬思身先士卒、披坚执锐的强攻下,潞州城内的两万多名晋军,前后只坚持了不到五天,便被彻底击败。
要说晋国方面,负责守城的李存璋、李存进二将,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奈何两人所面对的,是安敬思,是李存孝,那个曾经为晋国立下无数功勋,对晋军上下知根知底的一代战神。
所有的抵抗注定只能是徒劳。
潞州城破,刘知俊依照先前的诺言,很快下令,将全城的军民百姓连同城内的所有财物,全部交给安敬思处置。
出乎意料的是,安敬思这次并未再像先前那般纵兵劫掠,只是命人取走了潞州城府库中积蓄的钱粮,将其中的一半分发给自己麾下的士兵,另外的一半则分给刘知俊麾下那些没有参战的其他魏军将士。
不管什么时代,人情世故都是很重要的。
当年在晋国的时候,安敬思仗着一身武勇,虽然在历次战役中出尽风头,却因此和李克用其他几位义子弄得关系僵硬,势同水火。
如今归顺魏国,他也算是学乖了,知道主动和同僚上司们搞好关系。
说老实话,眼看这安敬思如此能打,刘知俊还允许对方把破城后的所有财物据为己有,魏军这边确实有不少将领私下里对此颇有怨言。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如今得了安敬思给的好处,大伙先前所有的不满,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就连刘知俊也不由得对安敬思刮目相看起来,笑着对周边人道:
“想不到这头沙陀猛虎,不但打仗威猛,还是如此一个粗中有细之人,要是他当初早投效魏王几年,现在说不定就是本帅在他手下效命了。”
拿下了潞州城,刘知俊没有过多停留,短暂地休整了几日,很快便接着朝周边的襄垣、黎城等县进军。
潞州这边,在刘知俊的指挥,安敬思的力战下,十余万魏军一路高歌猛进,节节获胜。
然而另一边故关、井陉关方向,魏军的战事却是进行得十分艰难。
虽说王重师、刘鄩等人已拿下了两座重要关隘,还得到了王彦章的支援,而且魏军在兵力方面还比晋军更占优势。
但是由于晋军的抵抗非常激烈,激烈到前仆后继、以命相搏的地步,魏军与对方苦战了数日,竟然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这也不奇怪,因为晋军的身后就是晋阳城,倘若挡不住魏军进攻,对面非但自己性命不保,连自己的家人亲眷也要沦为魏国人的阶下囚。
“唉……这三晋的地形,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故关城,魏军军营。王彦章望着军案上的地图,无可奈何地对王重师道。
“是啊……”
王重师叹了口气。
井陉这边地形,和潞州那边完全不一样。
潞州乃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可以在敌军的地盘上快速穿插,甭管攻城还是野战,只要指挥者能抓住机会,都可以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井陉这边,除了一条直通太原的道路,周边全是各种陡峭的高山,在这种地形上打仗,不但骑兵发挥不了作用,运输粮草也极为困难。
作为进攻方的魏军,只能是以步兵为主力,一点一点往前硬推,每天所消耗的人力和物力,可谓非常巨大。
“节帅,末将认为,眼下这种情况,我等强攻晋军实属不智,何不转攻为守,全军固守故关和井陉关,让晋军主动进攻?”
见王重师和王彦章愁眉不展,刘鄩提议道:“故关、井陉关地势险,晋军人数不如我军,对方想要破关,无异于天方夜谭。退一万步讲,就算对方选择与咱们对峙,对我军也算百利而无一害。”
“眼下刘帅的兵马在潞州境内连战连捷,李克用心中惶恐之下,必然要从各地调遣兵马,前往潞州增援,咱们在这里拖住这支晋军,就等于为刘帅他们争取机会。这股晋军倘若有撤退的迹象,咱们便马上扑上去,一口气吃掉对方!”
平心而论,刘鄩的这番打算无疑是最稳妥的,若是此刻把刘知俊和王重师换个位置,王重师肯定百分百支持这样的做法。
但现在负责从井陉进军的,偏偏是王重师,倘若他当真按照刘鄩的提议去做,那将来晋国平定以后,功劳大半都是刘知俊和安敬思那帮人的,哪里还有他王重师什么事。
“刘将军所言,固然是老成持重之见,但是不是太保守了一些?”
王重师微微摇头道:“我等手握近十万大军,不思与晋人决战,每日只缩在这里对峙,徒耗粮草,传到魏王耳朵里,岂不是颜面尽失么?”
“是啊,同样是带十几万大军,怎么着也得好好打几场大战才行。”
王彦章闻言,立刻点头附和。
说起来,魏梁晋开战以来,王彦章一直没有多少表现自己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被刘知俊派遣到前线,他自然想多建立些功勋。
见自己的两位上司都希望进攻而不是防守,刘鄩有些为难道:
“可眼下这种局面,我军倘若胡乱进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只怕不会有任何进展啊。”
“当然不是胡乱进攻。”
王重师摸着下颌胡须,闭目沉思了许久,忽然睁开眼,对刘鄩道:“其实刘将军方才所言亦有道理,我军不妨先集体退入故关,以守为攻……”
刘鄩闻言,还以为王重师采纳自己的建议了,正要接着补充。
谁知王重师忽然神秘一笑道:“干脆咱们大方点,把整座故关城都让出去,叫那帮晋军直接住进来。”
“节帅这是何意?”刘鄩被对方绕糊涂了。
一旁的王彦章也满脸疑惑。
王重师摆了摆手,将两人招到近前,低声耳语了一阵。
刘鄩、王彦章听罢,满脸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