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峰和冯彪陆续醒了过来,头有点晕,没有大碍。冯有道到后院继续熬些药汤,说是可以给我们补一下元气,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难以下咽是真的。
我斜靠在墙壁上,怎么也无法入睡。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铜镜看。冯家兄弟见我脸色不好,也没敢打扰我。
“类似朱红色的刺青。”我摸着脸上的皮肤,隐隐有些刺痛,不过更多的应该是心理作用。身边放了盆清水,我狠擦了好几把,几乎把脸皮磨破也不见阴文鬼诏的淡化,很显然这些鬼画符由内而外长在了脸皮里面。我的心无比沉重,老太监和冯有道的话不停的在耳边回荡。
这些鬼画符难道真的是阴间的文字,写给鬼看的?出现在活人脸上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和费芩的鬼魂一样,被阴间的小鬼带走。
“赤那,就担心会不会一闭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阎王殿。呵呵,以我杀了这么多人的罪过,估计小鬼们早就准备了一口滚烫的油锅等着我吧。额,等等,杀的是小日本和汉奸,阎王爷好像是咱中国人啊,啧啧,说不定不但无罪,下辈子还能投胎到大富大贵人家也说不定。”我苦笑着,只能天马行空的自我安慰。有时候阿q才是我这种人的人生导师,既然无力改变就想的脱一点。
就在我幻想着下辈子是姓蒋好还是姓毛好,冯有道突然兴奋的从后面端了一碗药汤过来,手抖的都洒了一袖子。
“不能再喝了,本来没那么快死的,结果被你这劳什子药苦死了。”我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冯有道熬的特制药汤苦的和黄莲一样。
“不是这个!”冯有道把碗递给冯彪,后者一闻,顿时一脸苦相。他一拍脑袋,把放有青铜面具的锦盒打开,手指头从上盒子的隔板里一扣,掏出一张蜡黄的纸,摊开在我面前。
纸上面俨然就是人为临摹的阴文鬼诏。
冯有道指着鬼画符沉声道:“我熬着熬着,突然想到了。洪先生脸上出现的阴文鬼诏和太爷爷留下了的临摹版似乎不一样。”他这么一说,我们立刻仔细的对照起来,不一会儿,我眉头一皱,啧嘴道:“咦,还真是。难道……阴间推广新的普通话了?”
冯有道摇了摇头,道:“字不一样,说明内容不一样。虽然看不懂写着什么,但我猜测,可能,你不需要死了!”
我心头一颤,见冯有道刻意安慰我表现出来的自信,我不由好受了一点。听他说,当初给冯驴子指点出阴文鬼诏来历的世外高人来自某个道教正统,可是现在世道混乱,大陆台湾相互割据,让我去哪再找这些高人给我看脸上的阴文鬼诏真正含义呢。这些牛人要有,绝大部分都在大陆了。
一夜没有睡觉,就这么干躺着。我呆呆着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待乍暖还寒的冬日阳光射入破庙时,冯家三兄弟在短暂的休息后生龙活虎。
出于最后的挣扎,我再次一瞥铜镜,不禁可悲的摇了摇头,奇迹并没有出现。
简单的吃了点面糊,我反而看开了,既然一时半会死不掉,还不如好好享受几天,玩够本了再翘辫子也不迟。不得不说,多少次的生死经历后,我对于认命等死这种糟糕而无奈的局面已经驾轻就熟,船到桥头自然直,随他去吧。
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即刻下山。我拿一块白布包住整个头,就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现在这模样,不知道的乡下人还以为我得了麻风病呢,有文化的人倒是可能猜测我是来自阿拉伯的华侨。
“县里东边大富贵酒楼的地下赌场,我请客!”我豪爽的道。
冯彪连连叫好。冯有道瞪了他一眼,念叨一声:“家训!”冯彪和冯峰浑身一抖,立马摇了摇头:“呵呵,赌博伤身。”
我眉头一动:“窑子?”
两兄弟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冯有道,惋惜的一拍大腿,言不由衷的叹道:“黄色伤肾!”
“赤那,都不行?黄赌毒,这个毒……好吧,这个略过。”我无趣的摇了摇头,把弄着九龙宝剑,这冯有道管自己人还真有一套,不禁耸了耸肩,憋嘴道:“那你说,都是大男人了,耍什么乐子合适?”
冯有道也是感觉有些过分了,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笑道:“有了!”
“快说,是什么?”我来了精神。
冯有道神秘一笑,轻声道:“嘿嘿,我上这破庙前,正好听说有人要在这几天召开一次买卖交流会。届时应该有其他地方的行脚商人参加,或许有古玩好货出来。”
我一听,嘴角扬了起来。冯有道的那些古玩字画我可是领教过了,说实话真不敢恭维。他口中的交流会八成就是他们这群斯文败类的交流会,拿出来的东西九成都是赝品。不过去玩玩应该不错。
打定主意后,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先绕小道回窝脚的瓦房,把九龙宝剑和万人敌甲衣藏起来,免得招摇过市。而冯有道三人先一步打探交流会的地点。
回到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一看之下,傻眼了。瓦房在前天的地震中塌了一个角。边上一户人家甚至还死了人,在办丧事。打听之下才知道,县里面也死了不少人。我感慨了良久。
小心翼翼的进入破败的瓦房,把九龙宝剑和万人敌藏在塌下来的那一个角的地下,隐蔽的很,谁也不会在这破地方找宝贝,而且既然成了危房就更加没人敢进来了。放好宝贝后,检查了下东西,尤其是钱财,索性东西都在,这里的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
出发前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脸,阴文鬼诏还在,低骂一声,叹了口气,蒙上头就朝县城进发。我没有马上去找冯家三兄弟,交流会是晚上,现在不急。先在一家馆子里胡吃海喝了一顿,酒足饭饱后去澡堂洗了个澡,包下了一个客房,反正给钱也没人管我为什么蒙着白布。美美的睡了一觉后,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我姗姗来到一家破旧的民居外,一路上,不少建筑都有坍塌的迹象,人们在外面游荡,不敢住家里。有的还在外面搭起了茅草屋。这个时候,冯家三兄弟已经在家门口守候多时了。
“拿去,这是我写的介绍信,给到保密局的一个叫蔡灵臣的年轻女军官手上就行了。万一我死了,你们的前程她会安排的。”我把写好的介绍信交给冯彪和冯峰,后者感激无比。
寒暄过后,我们游走在一条街上。
这里和以前一样,到处是小摊贩,东西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地震的缘故,人气倒是大涨。“就这里?”我兴趣阑珊。
“这里太杂,交流会被安排在了西头桥下。”冯有道说。
“西头桥?那个乱坟岗!你们还真会选地方。”我笑道,心里已是了然,既然选这么个鬼地方,看来这个交流会本身不会太干净。
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远近闻名的西头桥。这座跨度不过十米的水泥桥,是甲午日本接管后建的,建成后没几天,原本就不大的河水断流了,当时市井谣传小日本要断向西边伸出来的头,也就是向西侵略必遭天谴。因为这个谣传,日本在这个地方枪毙了很多人。后来西头桥两边的山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县里的、乡下的都把意外死掉、没有人认领的死人埋在了里面,成为了一处乱坟岗。
此时的西头桥下人声鼎沸,开了很多的移动店铺。这些店铺大都用驴子和瘦马驮运,穷一点的卖家就是一个人加一个三轮手推车,倒也方便。
叫卖声不断,我和冯峰还有冯彪没见过这阵势,好奇的上前东瞧西瞅。这些移动店铺主要卖的居然都是古董字画这些东西。冯有道的货很多都是从这里淘来的。
“这根本就是个黑市嘛!”我感慨道,台湾到处戒严,结果还能存在这么奇葩的交流会。
冯有道有几个熟人也在里面贩卖,听他介绍,这里有不少从大陆逃来的知识分子,手里有些东西急于出手。问我有没有兴趣收几个,能够保证真货。我心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小鬼勾去了,要这些簇拥风雅的东西作甚。装模作样的看了几件,老神在在的,嘴里只说一句话:“太便宜啦,太便宜啦。什么?我当然不要,太便宜了嘛。”
冯有道倒是和这些人相谈甚欢,不过这家伙没钱,而是以货易货,聊的不亦乐乎。冯家另外两个小子痞性难改,悄悄跑到一个冷僻的商店,打算空手套白狼了。
我难得的放松,脚步轻盈的四处看看。走到桥下的另一头时,一个老农打扮的老头子匆匆赶来。见到一处空地,就地铺开一张和床单一样的花布,似乎想要叫卖,但没读过书,又不太敢吆喝,一双小眼睛四处无目的的张望。
走过几个人见他一脸木讷,连东西都不摆出来,也就无所谓的走开了。还有几个和他聊了几句,最终不欢而散。
我反正无所事事,心血来潮,蹲下腰,没好气道:“东西呢?拿出来瞅瞅。”
“不行,你要买我才拿出来!”老农不干,非要见到钱。
我气乐了,敢情这才是地道的强买强卖啊,道:“那你给我描述下是什么样的东西总可以了吧。”
“一块大玉!”老农轻声在我耳边私语,神神秘秘的。
“玉?”我眼睛一亮,老农在我眼前笔画了一下,足有好几个拳头的大个头,我暗道真有这么大的玉岂不是发到姥姥家了。也是这一刻,我认定这老农是骗子,不是骗子就是把带点玉质光晕的石头当成了货真价实的玉石了。看他这幅土里土气的样子,我更加认定后一种可能。
见我兴趣大失要走,老农立马大急,已经跑了好几个买家了,我再走,他真不知道东西能不能出手了。旋即拉着我的手,犹豫了一下,透露道:“上面有字!”
我眉头一跳,玉上有字?
老农看看边上,紧张不已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给我看:“啂,就这八个,不认识!”
我摊开来打量着,啧啧嘴:“我也不认识。”这时,边上一个中年儒雅男子瞥见了,惊讶道:“这是大篆,这八个字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