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基地不算大。郭隼领着我们进到里面后,入目的是一片平整的操场,十几个人在踢足球玩,人数当然不够正式比赛的标准。边上还有一排警卫懒散的巡逻着,大多都是在看足球比赛,见到郭隼带着陌生面孔进来,立马稍息敬礼。
四个角上还有瞭望塔的岗哨。穿过操场,是基地的办公楼层以及临近的宿舍和生活设施,再后面就是机场和塔台了。
我远远望了一眼,大概二十架飞机排成两列,整齐待发。机修师在加紧检查,排除故障。
郭隼一边介绍,一边把我们带到了办公楼里。来到一间小会议室,他客气道:“洪特勤,这里作为审讯室,没有意见吧?”
我笑道:“再好不过。”
待我们坐定,郭隼问道:“额,好了。二位可以告诉我,我这里的哪一个人是中共的特务了吧。”
我拿烟头敲了敲桌子,点上第二根雪茄,笑着道:“呵呵,我们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我们保密局是不会随便抓人的。”
郭隼白了一眼,表情明显不相信。也对,保密局抓人有时候的确不需要什么狗屁证据。
我事先打好预防针,告诉郭隼,如果这次盘查没有得到结果,保密局不希望空军方面擅自对嫌疑人进行处置。尤其是不能更改嫌疑人的既定工作和职务,免得打草惊蛇。当然真实目的是不能妨碍敌特把国宝带回大陆的计划。
郭隼表示理解。
我点了点头,看时机差不多了,道:“好,开始吧。”装模作样的从巴尔扎口袋里接过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信纸,慢条斯理的打开,看了一眼:“这封告密信里提到了三个人的名字,而中共特务有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居然是三个人!”郭隼眉头皱了起来。
我宣读道:“第一个,机修工王建。”报完名字,我心里已经笃定这个叫王健的机修工绝不是那个敌特,敌特一定是剩下两个飞行员中的一个。
警卫很快把惊慌失措的王健带了上来,来者是个健壮的年轻人。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郭隼一拍桌子:“王健,你藏的好深,连郭某都被你骗了!”
王健吓得噗通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哆嗦道:“我招了,我都招!”
“什么!”我和巴尔扎一惊,搞什么鬼,难道判断失误,这个机修工才是要找的敌特,而且太软蛋了吧。
郭隼来了精神:“快从实招来!”
王健咽了口唾沫,语出惊人:“我……帮将军修车的时候偶然认识了郭夫人,都是她先勾引的我……我们就做了一次……”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王健会说出这幺蛾子来。
郭隼瞬间石化,我差点没笑出来。
“哈哈哈,正事没问出来,倒审出来个绿毛龟~”巴尔扎不合时宜的嘲笑起来。
郭隼哪受得了这刺激,恼羞成怒,一脚踢在王健脑门上:“打死你这王八蛋!”
“啊!疼,要死啦~”王健满头血包。
警卫都上去劝诫,脸上挂着想笑不能笑的表情。我看这情形,恐怕郭隼的夫人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没想到一上来就碰到场闹剧,我耸了耸肩,不过该办的事情还得走个过场。把郭隼安抚下来,王健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找他来根本不是因为那龌龊事被人发现了,纯粹是自己理解错了。王健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我按照既定的套路问了一通话,装模作样的做着笔录,程序按照正规的审讯来。全程郭隼和警卫都在边上冷冷的看着。
十分钟不到就完结了。
摆了摆手,道:“你可以下去了。”
王健如释重负,刚抬头看到郭隼杀人的目光,立刻半逃了出去。待他刚刚跨出门口,还能听见里面的谈话,我故意乖张的对巴尔扎道:“赤那,这破笔又没墨了,巴尔扎再给我一支。”
见王健没有任何反应的离开了。我暗道敌特果然不是他。
“洪特勤,这个王健是不是?”郭隼关心的问。我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郭隼一听不是,反而有点不开心,说了声告辞片刻,便匆匆离开了审讯间。
他前脚刚走,巴尔扎这贱嘴欠揍道:“嘿嘿嘿,一定是去算账了。她老婆八成是个骚货。”边上的警卫居然有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有郭隼在反而更自由。
我宣读了第二个人的名字:“上尉飞行员,牛犟。”
没一会儿,穿着白色背心满头大汗的牛犟被警卫带来了。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小伙,刚刚在操场上见过有他。
牛犟不卑不亢的行了个军礼。
我点头算是回礼,淡淡的问:“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牛犟摇头不知。接下来,例行的审讯再次进行,套路和上一次基本一样。无非是问最近和谁来往,有没有大陆那边的亲戚,试探思想觉悟和对台湾政府的看法。一切乏善可陈,牛犟回答的井井有条,可以说滴水不漏。整个过程这小子似乎都没有紧张,我和巴尔扎对视一眼,要找的敌特难道是他?
巴尔扎下意识的摸了摸黑皮箱。
这次任务的难点有三个,第一个就是带着黑皮箱进入空军基地,这一步已经完成。第二个难点就是辨认出敌特身份,而第三点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黑皮箱交到对方手上,又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三个难点中,第一个最难,第三点其次,而辨认出自己人最为简单,只要对出既定暗号就行了。
我推了推墨镜,把钢笔一扔,憋嘴道:“搞什么,又没墨了。”巴尔扎慢吞吞的给我另一支,我接过来,眼神却一刻不停的看着牛犟,结果这小子啥反应也没有,就像看一件再平常的小事一样。
我暗道难道不是他?
钢笔没有墨水就是既定的暗号,如果对方是自己人,他会笑三声,淡淡说上一句:“下次记得带上瓶墨水就行了。”
可是,牛犟什么也没有表示。
我瞬间失去了兴趣,摆了摆手:“知道了,回去吧。”打发掉牛犟,我照信封上念出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刘冬华。”
警卫马上把人带了过来,是一个修长的爽朗汉子,同样很年轻。“看来只能是他了。”我提了提神,嘴角一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花了几分钟把过场走完,我和巴尔扎再次表演了一出不耐烦的钢笔没墨的把戏。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刘冬华,他居然和前两个反应一样,依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我呆住了,把钢笔往桌上一拍:“娘希匹,什么破钢笔,亏它还是派克的进口货!”
刘东华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一刻,我真的不知所措起来。
“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巴尔扎奇怪道,胳膊支了我一下,耳边悄悄问:“东子,你没把暗号记错吧?”
“不可能,那家伙逼我复述了好几遍,绝不可能记错。”我咬牙道,对自己的记忆还算自信,况且这个暗号很简单,没有记错的可能。
可是结果摆在这里,三个人居然没有一个给予暗号应有的反应。这该如何解释?
难道赵一直他们骗了我,也不合情理,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做。我打量了一眼边上的警卫,莫非这个敌特小心谨慎过了头,边上有警卫在不敢搭话。如果是这个问题那就好办了。
我对暂时管事的警卫官道:“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不过有些关键细节还得再确认一遍。你把王健和牛犟都叫过来,我要一同再审一遍。”
警卫官连连点头,吩咐手下去找人来。
“如果这次还不行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东西一走了之吧。”巴尔扎有点担心的问道。我摸了摸黑皮鞋,脸色凝重,只能再赌一把。不过时间不能拖的太久,以免产生破绽。“放心,对方马上要到大陆,他比我还急!”我自我安慰。
三个人召集齐,互相看了看对方,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倒是王健,脸已经是鼻青脸肿,不停的揉着胳膊。
我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们之中有一个是中共的特务!”
话音刚落,三人脸色大变,王健立马出声:“冤枉啊,一定是哪个畜生诬陷我!我对党国的衷心日月可照啊!”
我皮笑肉不笑:“呵,口说无凭,你们三个给我写下保证书,保证绝不是中共派来的特务。”说着,巴尔扎分发下去印有保密局台头的信纸,给他们每人一支墨水不多的钢笔,叫他们就着桌子写。
三人哪里敢含糊,连忙工工整整的写出一大堆保证的话语。墨水断断续续,三人不停的甩着钢笔,我那个急啊,你们倒是说句话呀,憋不死你们!
没多久,三个人居然都写完了,愣是没有一个人说出那句让我无比渴望的暗号接口。
我看着上交来的保证书,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沉默了足足五分钟,边上的警卫都有些感到不对头了。
我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目光不自觉的凝视着三个人的保证书,忽然,其中一份保证书上有古怪!
这是一个藏头文!把第一列的字隔一行念就是一句话“我从大陆来”。
“好!”我眼睛大亮,一看署名,原来敌特就是他!我忍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下面就该想办法把东西交给他了,任务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外打断了任务的进程。只见郭隼兴奋的从门口冲了进来,先是瞪了一眼愁眉苦脸的王健,而后笑开了花,对我道:“洪特勤,好消息啊!”
“怎么了?”我不满道,现在这关键你出来捣什么乱。
郭隼全然不管我的怠慢,自顾自笑道:“刚刚接到总统府电话,蒋经国先生要亲自慰问执行轰炸任务的飞行员。而他选中了我们草山机场!”
“什么!”
“蒋经国要来!”
话音一落,所有人神色激动。而我和巴尔扎却心里骂开了,我急问:“什么时候到?”
“最晚半个小时后!”郭隼对警卫吩咐道:“还不下去安排欢迎仪式,到时估计还有媒体前来。”
“大事不妙,半小时太紧迫。”我脑门上流出冷汗。
这时,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说:“报告,小蒋先生提前出发,十分钟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