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崎胜勇、内藤隼三、黑崎一本大惊,泊村佐阵挽弓搭箭,蓝染右介“哎呀”惊呼,成田隆孝、原田军兵卫屏住呼吸,山本重国变色怒叱,欲待上前救援已来不及,连忙将短刀掷出。短刀在半空翻转,击中了这个刺客的后背。这个刺客口喷鲜血,委顿摔倒,然而眼中却露出喜色——他的刀刺中了恶贼郡代的腰腹。
骅似是吃惊,又好像茫然,紧紧捂住受伤的地方,看了看倒地的刺客,又转脸看了看街边的诸人,最后看了看远处围观的百姓,一头栽倒地上。
三繁佐修不可置信地看着骅栽倒,腿上一软,亦坐倒地上,颤声说道:“郡代。”
多摩郡地形靠着秩父山脉,境内山峦起伏,林泽多布,山峦数十,大的山峦有一名唤北山”。
北山,顾名思义,大体在多摩郡郡北,南北走向,向北绵延数百里是秩父山脉主脉。
为何要提起这多摩郡山川地形,乃是因前几日傍晚,骅在多摩街头遇刺。当天晚上,一骑从郡城近郊的乡中驰出,披星戴月地向郡北而去,连续奔行了六十余里,到次日上午,到了北山某处山谷外。
谷外有放哨警戒的斥候。这人从马上跳下,抓住迎出来的一守卒,急声问道:“主公在哪里?”
这守卒答道:“在谷中洞里。”
这人弃马不顾,匆匆地冲入谷中。
这处山谷占地颇大,三面环山,唯西北方有一出口。谷中矮树高木,遮天蔽日,山石崎岖,溪流潺潺。往日间,这里常有鹿兔狐狼出没,而如今在山壁树下,石上溪边,却搭起了许多简陋的棚屋,棚屋外立、坐、行、卧着甚多的青壮年男子。这些男子衣服各异,有的穿着褴褛的粗衣,有的披着黑色的轻甲,有的索性光着膀子,也有的却是穿着妇人的衣服,但却有两个共同点,一个是都带着兵器,尽管五花八门,另一个是都披散头发,衣衫褴褛。
这些人乃是冈部藩的浪士——因为丹下典膳巡视八州,冈部藩是第一枪,做了超出头鸟,家老、大目付被判切腹、抄家;藩国被削石高,导致“裁员”,使得藩士脱藩变成“浪士”。
见有人冲入谷中,谷中的这些男子纷纷举目观瞧,大多认得此人,有人高声问话,有的给他打招呼,这人却一概不理,沿着从山谷深处流出来的一条溪水径往谷内奔。山谷深约两三里,尽头有个山洞,洞口原本藤蔓缠绕,现在都被清理干净了。十几个披甲持矛的壮汉守在外边。
这人说道:“我有紧急事要报给主公。”
壮汉分出一人进去通报,很快出来,说道:“主公唤你进去。”
因为带来的事情太重要了,这人尽管一夜未眠,驱马奔行了六十余里,但精神却仍很好,快步走入洞中。
洞深五六丈,宽二三丈,阴暗潮湿,两壁插了不少火把。地上洒了厚土,土上铺了七八领草席。正中的席前摆了个案几。席与案几尽皆粗陋,案几只削去了树皮,连漆都没有涂,一看即知是就地取材、临时赶制的。此时,这几面席上皆有人坐。正中席上箕坐着一个壮年男子。
这男子年约三旬,眉短嘴阔,紫红脸,胡须黑茂——冈部藩家老之子,岛田新佐。
岛田新佐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恶郡代死了!”
“死了?”
“死了!”
“你确定么?”
“多摩里外都传遍了。”
“好,好,好!……丹下恶贼近侍多,不易下手,先去其爪牙亦好。”
“当下,这人把听来的内容一一道出,却原来多摩郡代所出外传言,说骅街头遇刺,在护卫的反击下,本来刺客或伏诛或被拿……,说到这里,岛田新佐打断他,问道:“既然我派去的死士要么死了,要么被拿,那恶贼却又是怎么死的?”
“见君派去的死士或死或伤后,恶贼于是亲自过去拷问,却被一受伤的死士挣脱了束缚。这死士从近处地上抢剑疾刺,贼猝不及防,胸腹中创,被送回郡代所后不久就死了。”
岛田新佐大喜纵笑,拍案说道:“这是家君神灵在上,庇佑之!帮助我等灭了此贼啊!要不然,恶贼怎会鬼使神差地亲至前拷问?那负伤的死士又怎会刚好能挣脱束缚?又怎会刚好在地上近处有柄利剑?”复又咬牙切齿,说道,“只可惜丹下典膳还未死!”
主席左有三席,右有四席。
左边首席坐的是个长脸的中年男子。洞中诸人悉皆披甲带剑,唯此男子身着布衣,,却是岛田军中的军师。这男子说道:“主公,恶贼已经毙命。我部可尽起精锐,击多摩去也!等打下了多摩,好处大大滴。”
岛田新佐振奋精神,说道:“先生说得对!”
接着问报讯的这个人,“你说我派去的死士或死或被擒,阿景呢?”
阿景——岛田景子——即那个绿裙的酒娘,乃是岛田典佐的爱妾。此女虽是女身,但是武家庶女,识文能武,素有智勇,在岛田军中颇是有名,是此次刺杀骅的行动指挥。报讯之人答道:“听说被贼之亲兵生擒了。”
岛田新佐甚爱阿景,听她未死,大喜,说道:“今晚就出兵,打下多摩郡代所,救阿景出来!”
刺杀骅、攻打郡代所,这是那布衣军师给岛田新佐出的计策。
这布衣军师是农人出身,寒家子,然从小就有大志,奈何既无家声,又无贵人扶持,空有才志,仕途不通,岛田新佐落草为寇后,他遂投靠辅佐之。此人机智有谋,在他的佐助下,岛田部进山不到一月,就吞并了好几股山贼,已经聚拢了千余人。
此间北山中,比较大的有两股,一股是他们,众千余,另一股是松井石木艮,尾州尾张藩脱藩浪士。这军师深知“合则力大,分则力弱”的道理,因便苦思谋划,想把松井等部尽数并入到本军之中。
最终,在知道骅被幕府任为了多摩郡代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刺杀骅。
刺杀骅就有三个好处,首先,骅是丹下的义从,杀之可为藩国洗辱,其次,为藩国家老、大目付报仇,再次,杀了他后可趁机抄掠多摩。为藩国洗辱是忠君之事,为藩臣报仇是雪耻家恨,抄掠多摩可以充实军辎。
他当时对岛田新佐说道:“刺杀多摩郡代,既可以显示主公的忠臣之义,又可以显示主公的爱家之情,还可以充实我军的谷粮。显忠臣之义,可得威望;显爱家之情,可得美誉;充实了谷粮,可使我军富。当是时也,主公既美誉远播,又威望如日中天,兼之军富粮多,传檄秩父诸山,山中之寇贼必定闻檄而来,无不乐为主公效命!今天下疲敝,饥馑遂起,民人流离,可得众数万,以深山为依托,以武州、上州诸藩郡为粮库,利则进战,负则归山,幕府何足惧也!”
岛田新佐最大的优点就是从谏如流,当即采用了这军师的意见,从部中选了一二十个死士,用爱妾景子为其首,遣去多摩。
其岛田景子确实小有智计,到了多摩,先伏在城外悄悄观察了几天城防的情况。守城门的郡兵是轮班上岗的,不同班次的郡兵有检查得严格的,有检查得松懈的。了然之后,她或借自家美色,或使死士装成本地的乡民,专在检查得松懈之郡兵轮值时入城,用了两天时间,她和一二十个死士分批混入城中。
入了城中,她遍行城内,察看各处地形、位置,精挑细选,选定了那个居酒屋外的街上做为刺杀之地。这个地方临城中东西、南北两条大街的交汇口,平时行人多、车马多,人多好动手,而且郡代所在城西,骅只要往东边去,这里便就是他的必经之地。唯一可惜的是她未上过战场,不知道山本重国等人的勇武,却被山本重国一力降十会,败在了武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