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得拔擢,却仍不忘旧职。骅很欣赏织田信戊的责任心,笑道:“西堂君已选好了。”
西堂川纪选的接任织田之人就在队中,浦源去把他叫过来,与织田相见。
众人这一晚便就宿在了中藤村。织田信戊连夜和接任的庄屋结交完毕,次日带着跟从他的那二十余心腹少年加入骅的队伍里,迤逦随之南下。
回来随行的人多,多是步行,走得不快,走了两天,到得调布。
骅令诸人停在町城外,带着多摩相耀、浦源西助、织田信戊,亲入町内寻山田源志。
找到是山田的家里,源志和他的母亲出迎。
山田源志家很贫困,土屋漏顶,篱笆掩扉。屋内仅榻、案、粗席,别无家居物。
骅叹道:“子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却是把山田源志比作了颜回这样的贤士。
他对山田的母亲说道:“有贤母乃有贤子。母,贤母也;山田君,贤士也。吾蒙幕府恩德,备位贵郡郡代,自知才德菲薄,渴求贤士匡扶,以母之高行,以山田君之贤德,我便是为母家扫洒门扉,犹惧会玷辱母与山田君的高德,实因渴贤之故,冒昧登门,请辟山田君为郡府主记目付吏。”
山田源志的母亲今年才四十多岁,常年操持家事,发髻已然花白,岁月在她的额上、眼角留下了层叠的皱纹。她个子不高,然跪坐席上,腰杆笔直。
她细细地打量骅,先看骅的坐姿,再看他的衣着,又看他的相貌,再又看了看候立在院中的扈从诸人,说道:“吾儿嘴拙,无长才,惟知‘忠孝’,为君门下目付,可能在别的地方帮不了君,然君只要有所嘱命,便是舍了性命他也能为君完成。”
这却是答应让山田源志出仕,当骅的属吏了。
骅大喜,说道:“我知母安贫乐道,有华夏の原宪、伯夷之节,可母只有山田君一子,山田君一去郡城,就只余母在家,无人奉养膝前。山田君,孝子也。使孝子离家,不能孝顺他的母亲,此仁人之所不取。母若同意,可与山田君共来郡城。我当为母买宅院,供母安居。”
山田源志的母亲说道:“居家为孝,入仕为忠。在家侍奉父母,出仕侍奉主君。我腿脚便利,足能自己照顾自己,郡城就不去了。郡代的好意,我多谢了。”
其母婉拒了骅的邀请。
是夜,骅等在町驿宿了一晚。次日早,骅带着山田等人回郡城。
回到郡代府,先与山本重国等见过,留下多摩相耀、浦源西助在前院给山本重国讲说此次出行之经过、沿途之路遇和安置西堂川纪送的那百余国分吏卒、壮士,又遣吏领着山田源志、织田信戊先去吏舍里选择住室后,骅即入后院堂中,
他正在堂上饮水,瞧见多摩相耀满面喜色地快步进到院中,三两步登上堂前的台阶,不及脱鞋入堂,在门槛外探身向内,欢声对他说道:“郡代,宫川君回来了!”
骅闻言惊喜,问道:“宫川君归来了?”
“是啊!”
“他是怎么归来的?现在何处?快叫他来!”骅话音刚落,又改变了主意,说道,“不,他在何处?我亲去见他!”
多摩相耀答道:“宫川君现在正在前院,因为身上的衣服不整洁,身上也脏,所以正在沐浴更衣,待沐浴更衣之后,他就来拜见郡代。”
“我亲自去见他。”
骅迫不及待地在堂门口穿上木屐,叫多摩相耀在前带路,大步流星地去到前院。
宫川荣吉正在前院的侧屋内沐浴。
山本重国、成田隆孝等俱在堂上等宫川荣吉洗沐,蓝染看见骅在多摩相耀的引领下急匆匆往宫川沐浴的屋外去,笑对是山本、成田说道:“主公等不及了啊。”
“是啊,宫川君一去多日,忽然归来,郡代这是希望他能够带回来点好消息。你我也不要在堂上坐候了,走吧,也去屋外等宫川君出来。”
山本、成田同意了。三人含笑出堂,追上骅,成田隆孝在后头笑道:“郡代何其急也!”
骅回顾见是他们三人,一边不停脚步,一边亦笑道:“不是我急,是多摩郡急。”
这话的意思却是说不是他急着见宫川荣吉,而是快要到冬天了,多摩郡的群盗将要活跃起来,所以是多摩郡急着见宫川。
诸人相顾而笑。
到了屋外,宫川荣吉还在沐浴。
多摩相耀在屋外敲门,大声笑道:“宫川君,郡代来见你了,还没洗好?快点洗了出来!”
屋内传出宫川的声音,他惊喜说道:“主公来了?哎呀,岂敢劳主公在外等候,吉之罪也。”
骅笑道:“你的确有罪,不过却不是叫我在外等你沐浴更衣的罪,而是你一去多日不回、没有音讯的罪!”
宫川荣吉在屋内答道:“这说来话长,且请主公稍候,待吉出来再与主公细说。”
话音落地没多久,屋门打开,宫川荣吉从屋中出来。
他不知换穿的是谁的衣服,他个子低,衣服长大,袖子得挽起来,衣摆也得挽上来,领子大,露出小半个胸膛,松松垮垮。他的发髻、脸、胸上还带着水,应该是听到骅来了,没来得及细洗,也没有来得及擦拭干净身上的水,就这么出来了。
骅解下外衣,给他披上,笑道:“秋风寒凉,把衣服系好,不要受凉了。”
“吉皮糙肉厚,耐冻,这点凉不算什么,前些天在山里那才叫一个冷,把我给冻坏了!”
骅说道:“此地非谈话之所,快来,咱们去堂上细说,我洗耳恭听,听听你宫川君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做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诸人齐至前院堂中。
多摩相耀和宫川荣吉的关系亲善,前些时他以为宫川死了,悲恸得很,现下见其归来,欢喜十分,拉着宫川的手不放,相伴入到堂上后,他就近坐在宫川的席边。
诸人各自就坐,安静下来,洗耳恭听,细听宫川荣吉讲说他这些天的经历。
却原来,宫川荣吉前些天出了郡城后便带着随从去郡北的山中找他的那几个旧交,他与他的这几个旧交平时是有联系的,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却不像骅、多摩相耀他们猜测的他招降不成,反被他的这几个旧交杀了,而是他的这几个旧交被他很顺利地说服,均愿降从骅。
事情发展到这里,宫川本就应该带着他的这几个旧交和他们的部众回郡城了,可就在他准备回来时,却听他旧交中的一个无意中说起认识松井贼麾下的一个番头,因而临时起意,想道:“我这几个旧交的部众都不多,合在一起亦不足百人,这么点人没甚功劳,怕是难得主公看重,不如干脆混去松井贼的部中查看一番,得其底细详情之后再回去。松井贼是本郡最大的一股寇贼,如能得了他的底细详情,不用说,主公必会要高看我一眼了!这却是:吾宫川初投郡代、即立大功一件也。”
宫川荣吉是个果决的人,遂与他的这几个旧交商量议定,留下余人暂在山中等候,自与认识松井贼麾下番头的这人去松井藏身的郡北山中。
没想到在骅沿路北上行巡的时候,宫川也在北上途中,只是可能比骅早了半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