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从东天喷薄而出,山顶顿时大亮。
多摩相耀回顾东方的天空,红霞片片,又远望西边,群山黑莽,说道:“至迟明天晚上可到芦花岭,最晚后天早上即能发起进攻了。”
而此刻的芦花岭山中,松井石根得了军报,紧急召集部下将校。
能从前几年幕府围剿中冲出重兵包围,逃遁到山中,松井石根还是有些能耐的。与之前的岛田贼主要是倚仗手下的那个谋士不同,松井石根倚仗的主要是本人的能力。
松井石根,三河国吉田藩人士,其家族为国廻藩士组头,就是藩国国境守备队小队长,因争夺家督失败,成为浪士,遂拉杆做流寇。他善用薙刀,在贼中以勇闻名,不但勇武,而且他性格沉稳,能得众,早年在乡间时他就乐善好施,周急济困,做了流寇后更是慷慨不爱财,在诸贼中的名声很好。
勇武、有好名声,他的相貌也很不错,仪表堂堂,个子比普通鬼子国人高,有168cm.
跟着他逃到多摩的千许贼兵多是他的乡人,虽是败军,但在军心凝聚力这一块儿上却是远比岛田贼的部众要强得多。得了他的召集将令,各部曲的头目纷纷到来。
芦花岭山形险峻,山道狭窄不易走,然而在山顶上却有很大的空地,足够数千人驻扎,他们就是在山顶上筑营的。便在草草搭建起的茅屋里,松井与相继来到的部下军官们召开军议。
“安插在山外的眼线来报,说恶郡代统领两千步骑来攻我山了。”
松井石根一句话落地,茅屋中哗然一片。
有惊讶的:“官军来了?”
有惊骇的:“哎呀,我等快下山撤退吧。”
有惊喜的:“正要下山劫掠城池,他就主动送上门上来了?”
松井石根咳嗽了声,压住纷乱的声音,环顾诸人,说道:“多摩郡代是幕府能力旗本丹下典膳麾下的干将,到多摩后,又在前不久伏击阵斩岛田君,实为我道大敌!如今他气势汹汹前来,不可小觑。”
诸人皆道:“哈依。”
“诸君以为我等该如何迎敌?是战?是走?都来说说。”
诸人有提议弃山逃跑的,有提议下山逆击的,意见不一,最终请松井石根决定。
松井石根早有定见,当下说道:“芦花岭周边皆山,我等是外郡人,对周边的地理山形不熟,如果弃山撤退,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是迷乱於山中,要么是军心大乱,不管是哪一个下场,我等都将死无葬身地。因此,以我之见,弃山万万不可。”
他分析敌我的优劣,说道:“我部人马虽少,只千许,可官军带的部曲也不多,也就才两千步骑,其中还有凑数的民夫,山地难行,他带的那些骑兵在攻山时又用不上,他能用的也就是那不到千人的步卒。以不到千之步卒攻我千人之军,依我看来,他想取胜却也不易。”
诸人细思量,觉得老大说得对,早前嚷嚷着弃山逃跑的那几个人也改变了意见,均点头赞同。
“弃山撤退不可行,下山逆击却也不可行。下山逆击等同放弃了我山中的地利,官军通地利,在山下与他们平地作战,我部万难获胜。所以,上策当是据山扼守。”
“主公所言甚是!”
“我部虽只千人,然均是青壮,无有妇孺,皆可上阵杀敌,只要我等千众一心,利用山形之地利在我的优势,拼力死战,这一仗,说不定我等还能获胜!只要能打胜这一仗,又或者即使不胜,但只要能把官军逼退,咱们就算是在多摩郡立住脚了!待到来年春暖,咱们再出占桑榆岭,用心经营,等过个三年五载,不管说尽多摩之地,可这多摩西边的群山说不好却都是咱们的天下了!”
次日傍晚,骅率部抵达了芦花岭山下。
在山脚选了一处较为开阔的谷地做为筑营之所,骅等到近处观望芦花岭的山势。
群山遮掩,暮色冥暗,左右望之,远近皆山,眼前的芦花岭拔耸高卓,一条小道从山脚下蜿蜒向上。山道不宽,最宽处也只能容两人并行,两边均是山石、灌木,起先还算平缓,快到山腰处陡然变得险直,再往上,路被灌木、山石遮掩,就看不清楚了。
诸将跟从在骅左右。
山本重国性稳重,仰观险绝的山道,脸上微微变色,说道:“贼如有百名弓手,伏在山腰,居高射之,则我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上去一步啊!”
浦源西助说道:“贼只千许,断难有百名弓弩手,至多能有个二三十张强弓劲弩已算了得了。”
织田信戊、山田源志是郡北人,熟悉山贼的内情,赞同浦源西助的意见。
织田信戊点头说道:“浦源君说得是,良弓好弩不易得,松井贼又是流寇之军,是仓皇逃遁到芦花岭中来的,强弓劲弩肯定不多。”
蓝染右介说道:“贼之弓弩或许不多,然却需得防他们从山上推石、木下来。”
山道本就很窄,松井贼若再从上边推石头、滚木下来,进攻的兵卒定然会伤亡惨重。
骅本是打算让兵卒们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再攻山的,但在看到芦花岭山形的险要后,改变了原定的计划,他沉吟片刻,说道:“诸君所虑甚是……我部远道而来,松井必已得讯息,定已做好了准备,如等到明日再发起进攻,纵然取胜,伤亡也肯定不小。”
多摩相耀问道:“郡代的意思是?”
“我等要提前发起进攻!”
宫川荣吉拍手说道:“我部走了两天的山路,刚到山下,马上就要天黑,松井贼断然难以想到我部会连夜攻山!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即此意也。主公此计甚妙!”
多摩相耀蹙眉说道:“今夜攻山固是出其不意,可‘以劳击逸’却是兵家之忌也。”
骅部出郡城以来,行军数日,并连走了两天的山路,兵卒虽不算太疲惫,可现在却也不是最佳的状态,反过来看松井贼,他们是坐等守山,相比之下,骅部就是“以劳击逸”了。
骅笑道:“不然,我部虽然连日行军,可松井贼却也绝称不上一个‘逸’字。”
多摩相耀楞了下,随即醒悟,说道:“郡代是说:松井贼在山中?”
“不错,前几天连日风雨,山中犹冻,松井贼缺衣少食的,士气、战力必然早就下降,兼且他们又是败逃之军,今闻我来攻,说不定早已军心惶惶。”
宫川荣吉接口笑道:“主公连战常胜,上个月又伏击阵斩岛田,我部却是士气高昂,以我之‘高昂’击彼之‘惶惶’,我部虽远道而来,他虽是坐等守山,然我部取胜不难也。”
骅转问山本:“山本君以为呢?”
山本想了一想,颔首说道:“确如主公所言,贼部的军心应该不稳,今夜攻山也可。”
骅当即传令,命各部抓紧休息,叫伙夫埋锅做饭,等到今晚四更即开始攻山。
选择四更攻山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现在刚刚傍晚,离今夜四更还有好几个时辰,有足够的时间让部卒们恢复精力、体力;一个是四更时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骅部近两千步骑驻扎山下,山上的守卒今晚定难以好好休息,那么到四更时必定精神疲惫,对骅部有利。
为了误导山中的守卒,不让他们看出己军今晚即有攻山之意,骅又令泊村佐阵带所部骑兵去四面伐木取石,装成打算要筑营久驻之样。
又为了防止山中的守卒今晚下山偷袭,骅再又令浦源西助带一部兵卒在外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