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庄重古朴的陈设,与其主人一般,处处彰显着正经严肃与机谨,与周疏宁身上那股子跳脱轻佻与随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长孙清明没有遇到周疏宁,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做出眼下这种离经叛道之事。
但他无比庆幸,往常封闭的心湖早已融化,化作惊涛骇浪,一下下拍击着堤岸,换来无数海鸟惊声飞起。
不远处,船桨摇曳,在水面上荡下层层波纹。
周疏宁仿佛置身于船舱之中,与长孙清明随着浪涛上浮下冲。
听着耳边船浆拍击水面的声音,周疏宁缓缓沉入了深眠,在一场酣眠的大梦中开出一朵绚丽惑人的花。
守在外面的微雨也不敢进去,听着房中半天没有动静,心里猜到了些什么。
直至房内传来长孙清明的吩咐:“毛巾,热水。”
周疏宁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我去冲个凉。”
长孙清明不许:“用温水,凉的不行,这才刚入夏,不许贪凉。”
周疏宁裹着松松散散的外袍,怎么都遮不住颈侧的红痕。
微雨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淡定的去后厨吩咐小丫头烧水,吩咐小厮把浴缸给少爷装满,又亲自去取了新的外袍过来。
今日少爷既然回了太子府,那男装便不适用了,想想又怕少爷有别的想法,便准备了男女各一套常服挂在衣架上。
周疏宁一身潦草的进了浴室,脸上不正经的带了几分风尘气,一边洗澡一边冲着屏风另一侧的长孙清明嚷嚷:“你就不要洗了,小心感染,只洗‘局部’就可以。”
长孙清明秒懂了, 他闷闷的笑了一声:“阿宁是想亲自给我洗吗?”
周疏宁:……为什么他觉得长孙清明和他在一起后,那个庄重矜持的皇太子就变成了跌下限的地痞流氓?
好在他的跌下限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发作,也只有自己能见识到他普通人,甚至有些坏的一面。
两人收拾干净自己,又成了精雕细琢的一对璧人,任谁也不会觉得两人跌下线时的放纵。
长孙清明见他又穿了男装,便问道:“阿宁这是又要出门?”
周疏宁点头:“趁着天还没黑,我得去趟窑场。”
一开始京城最大的窑场和周疏宁做生意,买他的炭,接他的单,给他烧制那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小商品。
后来发现中间要走很多手续,导致每一单都会延期,更会造成各种中间环节的损耗,周疏宁干脆把那个窑场给收购了。
长孙清明问:“这个时候去窑场做什么?你小心些,皇后处处是眼线,我们捉不到她的证据,也就没办法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大晏祖制森严,尤其对糟糠之妻的保护,为的也是让大晏的男人自觉些,不要在富贵之时抛弃正妻。”
周疏宁觉得大晏这个制度还挺好的,虽然他们掣肘于此,但这确实可以让很多男人投鼠忌器。
他回答长孙清明道:“改革印刷方式,对了,大晏有没有字典?给我拿一本,我有用。”
长孙清明不解:“何为字典?”
周疏宁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应该是类似《尔雅》之类的工具书,只不过尔雅是词典,我需要一本字典,关于大晏所有的文字记载。”
长孙清明为难道:“还真没有,不过有一本《说文解字》,差不多算是现有最完整的文字记录典籍。”
周疏宁点头:“对对对,我要的便是它!所以你现在可以让人找一本给我吗?”
长孙清明点头:“书库里就有,我让……算了,我去给你拿吧!。”
说完他便转身去了书库,很快便拿了很厚一本《说文解字》出来。
周疏宁接过书,问道:“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长孙清明摇头:“我这几天需要在府中‘静养’,暂时不能外出了。”
周疏宁冲他眨了眨眼,长孙清明立刻会意,他还可以易容啊,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周疏宁又来精神了:“让我给你做个人设,你上次易容的夏卿是真的平平无奇,不如这次咱们这次弄的帅气些?”
长孙清明看着周疏宁,问道:“哦?爱妃还要怎样帅气?”
周疏宁看着长孙清明那张脸,当即捂脸道:“确实,你这张脸已经登峰造极了。不过,我们可以换个风格。”
半个小时后,周疏宁身边一位白衣翩翩,手持玉萧,面如冠玉,身材颀长的俊美男子出现在了他身边。
周疏宁故意乘了辆没有轿帘的马车,似笑非笑的在旁边叮嘱着:“记住你的人设没有?我觉得你这样易容,分分钟就可以去美人关挂牌,说不定还能和秋姑娘一争头牌的高下。”
长孙清明满是无语,小声道:“把我打扮成这样,能让你快乐吗?”
周疏宁打着扇子小声在他耳边道:“能,哈哈哈哈哈!”
长孙清明缓缓点了点头:“好,能让你开心也不错。”
两人一路收获了无数目光,天近黄昏时,便来到了位于东郊的窑场。
周疏宁手上拿着那本《说文解字》,找来了窑场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个精壮小伙儿,他一见到周疏宁便眉开眼笑,开口便是一声:“小东家来了?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宁安记的人管女装的他叫东家,男装的他叫小东家,周疏宁把《说文解字》交给窑场负责人:“有,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你。把这些字烧制出来,一定要反着烧,像刻印雕板一样,每个字大约……算了,我给你画下来。”
窑场负责人看着那厚厚的一本《说文解字》,问道:“这么厚?所有的字,全都要烧制出来?”
周疏宁点头:“对,就像印章一样,每个字都烧成一个印章。最后组成的大小,要与雕板大小无异。”
窑场负责人是个聪明人,听周疏宁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了:“好的小东家,交给我来处理吧!保证给您烧的妥妥贴贴的。”
周疏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多长时间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