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周疏宁所料,那信果然是江牧之写给他的,上面约他单独一叙。
只是约他,没有约长孙清明,也不知道这江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疏宁想到了在夏皇后陵墓中的一切,想到了江牧之施展的那一招偷梁换柱,对他的好奇也越来越盛。
他想了想,便吩咐瘸腿大叔,让他给自己准备一辆马车,并备了一份薄礼,带着小阿弼便去了他信中所写的地址。
阿弼这一年也没怎么长个儿,十七八岁的少年了,顶多一米七。
这是因为他从小练童子功,三四岁便开始扎马步练硬功夫,导致身高发育没跟上。
不过这倒也是正常的,很多自小练童子功的孩子身高都跟不上。
周疏宁在前面赶车,阿弼便坐到车顶上兜风,主仆俩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周疏宁问:“阿弼可曾听说过江牧之?”
阿弼摇头:“不曾听说,想必是世外高人。”
周疏宁点头,连阿弼都没听说过,看来是藏得挺深。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江牧之很会藏,那藏身之处如果不是对方给他画了路引,普通人根本找不到。
就算画了路引,周疏宁和阿弼也在山里转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了那座山谷的入口。
顶头一脑门子汗,周疏宁和阿弼一起踏进了山谷,便见幽幽山谷中竟然颇多人工开凿的痕迹,竟然仿佛一处世外桃源。
周疏宁觉得古代世外桃源好像还挺多的,北疆就有一处,京城又有一处。
他顺着山谷的阶梯往前走,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处十分优美的建筑,临水而建,背山面谷,岸边有个青色衣衫的青年正在垂钓。
周疏宁刚要上前,却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身影,正怯怯的朝他看过来。
周疏宁吓疯了,阿弼也是一脸戒备的看向那人,一边护着自家主人一边道:“萧赤练?不许再往前一步。”
没错,那女子正是萧赤练,不同之处是,眼前的女子一身胜雪的纱衣,眼神中也透着澄澈单纯的光芒,除了那张脸和萧赤练一模一样,毫无半点萧赤练的威压。
江牧之见状立刻收了鱼竿,上前阻止道:“不可,小兄弟,别吓到她。”
周疏宁满脸惊奇,看着那白衣萧赤练怯怯的眼神,总觉得不是自己眼花了,就是眼前这女人精分了。
谁料江牧之却一副小心翼翼的扶住萧赤练,温声道:“雪娘,别怕,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周疏宁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早已不是杀伐决断的萧赤练,而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那个虚假的萧雪娘。
周疏宁好奇的问:“江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江牧之没有回答周疏宁的问题,而是小声问萧雪娘:“回房间休息?我和朋友说几句话,很快就来找你了。”
萧雪娘只是怯怯的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少女般的青涩:“那江大哥你要快点过来,雪娘一个人害怕。”
江牧之对她点头,便见萧雪娘回了房间。
江牧之才对周疏宁做了个请的手势:“此事说长话长,我煮了清茶,不如我们边品茶边聊?”
周疏宁点头,和江牧之一起去了岸边的木平台上,围着一方红木小桌坐了下来。
桌子上有一方茶炉,里面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江牧之给周疏宁倒了一杯,才开口道:“雪娘自己也知道,她对我动了情,所以才会心软,一直没有在我身上问出任何东西。”
周疏宁也看出来了,问道:“所以,你是用了什么法术,把她救回来了?但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完全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江牧之淡淡笑了笑,说道:“萧赤练的阳寿,止步于后陵那一夜。现在活下来的,只是萧雪娘。我用尽一生修为,也只能在她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打一个命运的时间差罢了。”
周疏宁仿佛听明白了,问道:“意思是说,萧雪娘现在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江牧之对这种说法很新鲜,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周疏宁心下震惊,心想你搁这儿卡世界bUG呢?
明面上,萧赤练已经死了,可是在她死的时候,江牧之把时间定格,换了一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尸体,换取了萧雪娘的生。
想必这具尸体,在某种属性上,和萧赤练应该是一致的吧?
看着对面周疏宁那震惊的模样,江牧之无奈道:“我与雪娘有过几年相处时光,她心里怎么想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虽然我散尽修为,可能活不过十年……也可能活不过五年。但是,这些时日里,雪娘都会陪着我,死而无憾了。”
周疏宁半天没说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憋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江牧之也跟着喃喃念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妙哉,正是如此。”
周疏宁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江先生叫我过来,可是有重要的事?”
江牧之点了点头:“我本参透这世间奥义,若无意外,可在这世间游荡数百年。可人生漫长,眼看着亲友一个个离去,倒也无甚趣味。”
周疏宁十分理解他的感受,尤其是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余下无边的寂寞。
话毕,江牧之从桌下拿出一个包裹,交到了周疏宁的手上:“这里是我对于飞煞门的所有记录,前些时日,我全部取来,又重新整理过。如今我也算功成身退,没有辜负那位故人的重托。今日全部交托于你,来日方长,相信总有一天,这天下得以真正实现河清海晏。”
周疏宁眼圈微红,仿佛接过先人的重托一般,双手郑重的接下了那包裹。
周疏宁又问道:“接下来前辈有什么打算?”
江牧之轻笑,饮下一杯清茶,望着渺远的云空道:“可能会带着雪娘游历山川,也可能会在生命的最后时间在某处定下来。总之,天高海阔,我们……也许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