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楼庭晚顿觉如坐针毡,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是试探还是已经确定了所以有此一问?
现在好像做出什么反应都会落入下风。
楼庭晚沉默半晌忽然反问:“父王为何问起这个了?是南宫行与你告状了?”
“铛”的一声,她把手里的玉珠往桌上一拍,忿忿冷笑,“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老实就范,之前伏低做小,原是在等父王来好告状啊,倒是我小瞧了他,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愤怒的模样不似作伪,脸都红了,坐了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进宫问问,他安的什么心!”
“站住!”楼震喝止,“还嫌不够丢人?”
楼庭晚委屈地看着他:“父王,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你不做这种荒唐事,我岂会不管你?”楼震眉眼沉沉,压低声音道:“你如今十七了,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心里不痛快,我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且那小皇帝空有一张蛊惑人心的皮囊,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你平时拿他消遣取乐也就罢了,万万不可真的把心放在他身上。”
他从桌案后起身,缓步到楼庭晚面前,垂眸看着她,神情温和,似乎是真的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说:“他配不上你,我们与南宫氏势如水火,你们注定没有结果,与其如此,不如尽早脱身。”
楼庭晚注视着他的眼,想从里面看出半点虚情假意,可他的眼太深太沉了,根本看不到底,让人无法窥探。
“父王,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就是看他长得好看而已,我就喜欢这样的。”
“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你都是楼家的女儿,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楼家,你在外不管怎么荒唐,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和他绝对不行。”楼震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只拿刀握剑的大手就这么搭在楼庭晚的肩上,或许没用力,但楼庭晚依然有种巨山在肩的感觉。
楼震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也不用紧张,他不可以,不代表别人也不行,我亏欠你良多,只要你听话,等熬过了这段时间,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收回手,转身看着书房那一架架的书说:“我已经在南境为你物色好了夫婿的人选,过完年他入北都,你们好好接触接触。”
楼庭晚:“??!”
不是,等会儿,这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啊!
“父王,夫婿是什么意思?不对,他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楼庭晚赶紧转到楼震面前,拦住他。
“他不知道,他是庭霄的伴读,两人从小一起读书习武,关系极好,此次入北都也暂住在王府,与庭霄一起,来日我写封举荐信,给他在禁卫里安排个差职,前途不可限量,那孩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不比小皇帝差,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楼庭晚真想当面送他个大白眼,一定会喜欢?谁给你的自信啊?还是你觉得你喜欢她就“一定”得喜欢?
她不喜欢!她现在活着都费劲哪有功夫想那些?
而且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和小皇帝比?小皇帝也没有很差吧?
楼庭晚在心里嘀嘀咕咕,一抬眼的时候就见楼震不知何时走到了书架前,抬手从上面取书。
楼庭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很快她想起了那书架上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当即瞪大了眼睛,“父王,那个书不——”
“……行。”
她眼睁睁看着楼震顺手翻了两页,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楼庭晚:“……”
她低下头四处乱看,地缝呢?怎么没有地缝?地缝呢啊啊啊啊啊!
锦靴里的脚趾紧紧地抠着鞋底,鞋底都快抠漏了。
时间在短短几息死一般沉寂的书房里被无限拉长,楼庭晚感觉自己死去活来了一千次。
“那个,父王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就跑,楼震也没拦她,只是在她左脚迈出门槛的时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楼庭晚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狗撵似的飞奔而出,下台阶的时候看都没看,直接从台阶上跳下去,脚不沾地的消失在院子里。
书房两侧守着的侍卫:“?”
白日见鬼了跑这么快?刚才那一跳有点东西啊。
楼庭晚一路火烧屁股回到自己的院子,风一样卷进了卧房,路上的碧幽和碧凝只觉得有个黑影过去了,什么都没看清。
碧幽大惊:“进贼了?”
碧凝皱眉:“王府守卫森严,哪来的贼?眼花了吧?”
碧幽端着托盘迟疑道:“不会是尚水吧?他一天神出鬼没的。”
正说着,屋檐上忽然垂下来一个脑袋,幽幽道:“你们说坏话都不背人吗?我听到了!”
“啊——”碧幽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扔出去,碧凝连忙扶了一把,反手给了尚水一拳,“什么鬼东西,说你坏话还用背着你?”
尚水:“啊!”
卫长傲从另一边走过来,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三个活宝,指了指卧房的门说:“是世子进去了。”
“啊?世子什么时候背着我们习武了?她能跑这么快?”
尚水从屋顶跳下来,稳稳落地,立刻鬼鬼祟祟地跑到门边,“世子?你在吗世子?”
楼庭晚躺在榻上用薄毯盖着自己,“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后面进来的卫长傲四人:“……”
碧幽上前扯了扯毯子,“世子,你别把自己憋坏了,出什么事了?”
楼庭晚死活不松手,呜呜咽咽道:“我一世英名都毁了。”
“英名?世子你有英名吗?”尚水挠了挠后脑勺,“毁就毁呗,反正从来没有过。”
楼庭晚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明天就给我滚去喂马!”
尚水委屈,“世子……”
“世子消消气,是王爷为难你了吗?”卫长傲低声问:“属下方才看见二公子带人回了浣雪园,看脸色,好像不是很高兴。”
“他高不高兴不重要!卫长傲,你去找崔开源,让他带人把书房里那些玩意都给我处理了!一本不留!”楼庭晚攥紧了手里的玉珠,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深呼吸,现在有种超脱物外的平静,仿佛下一刻就要踩着七彩祥云得道飞升。
她玉珠挂在虎口,竖起手掌在身前,虔诚地来了句:“阿弥陀佛。”
卫长傲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