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呼吸一用力喉咙就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咳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沿着侧脸滑落,流过他瘦削的下巴,滴在地砖上。
真狼狈啊,原来当了皇帝,也还是会这么狼狈。
他一手紧紧抓着衣领,一手撑在地上,闭了闭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手背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楼震缓缓在他身前蹲下,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声音竟然意外的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就像万丈深渊上漂浮的云,风一吹就散,露出下面险恶的真容。
南宫行缓缓睁开眼,从下至上一点点扫过楼震这张轮廓深邃硬朗的脸,虽然饱经风霜,却不见半点疲态,只有深沉的威严。
“你到底咳咳咳……想做、做什么?”南宫行声音嘶哑微弱,他难堪地想别开脸,楼震的大手却如铁钳一般,让他无处可躲。
“不做什么,你是皇帝,我总不至于弑君。”
楼震唇角扯动,露出一个进食前的虚伪笑意。
然而他视线下移,落在南宫行手腕上的时候,那点笑意陡然如烟云散,“但你若是敢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南境的将士也不是不能踏上北都的皇土。”
南宫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眸光陡然一颤,因着这个姿势,他的衣袖下滑,露出了他手腕上的翡翠珠串。
【哼,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当我没看见?就算楼庭晚是枚棋子,那也是我的棋子,你不过一个无用傀儡,也妄想攀附她?做梦!】
南宫行心陡然沉了下去。
他发现了?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这一串翡翠玉珠?
“听懂了吗?”楼震松手甩开他,南宫行立刻伏在了地上。
他咬紧了牙关,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屈辱不屈辱,难堪不难堪了,楼震对他如此,回去会不会变本加厉?
楼庭晚怎么办?
“我没有!”南宫行一把抓住楼震的手腕,咬牙道:“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不明白?”楼震玩味地看着他下巴上泛红的指印,轻笑一声,“你这身皮肉倒是细嫩的很,眉眼长得也灵秀,你就是靠着这张脸哄骗楼庭晚的吧?”
南宫行瞳孔骤然放大,“不是,我没有!是她,是她强迫我的!”
他紧紧抓着楼震的手,另一只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楼震也跟着站了起来,垂眸盯着他。
“王爷,你也知道世子花名在外吧?我这张脸确实……”他自嘲一笑,脸色晦暗,“可我真的没想过勾引她!我怎么敢?”
“是吗?”楼震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南宫行疼的五官扭曲,楼震却面不改色,甚至噙着笑意。
“是是是!”南宫行指天发誓,“我今日所言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世子以权势相逼,我不敢不从,王爷若是不满,还是多劝劝世子吧!”南宫行潸然泪下,咬牙切齿,浑身颤抖道:“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被折辱至此——”
“折辱?”楼震倏地笑了,“她对你那不叫折辱,那是你的荣幸,南宫行——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坐上龙椅的,是本王杀出一条血路扶你上去的,若是本王想,随时也可以把你拉下来,换个人。”
楼震点了点他的肩膀,“所以,你知道怎么做。”
南宫行看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踉跄着倒退一步。
楼震拂袖转身朗声道:“臣不胜酒力,有些乏了,告退。”
秋风呼啸而过,南宫行怔怔地看着楼震高大壮硕的背影,猛地打了个激灵,反手一摸,背后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风一吹凉的彻骨。
他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呼出的白气在风中消散。
心跳逐渐平稳,他慢慢直起身子,抬手抹去眼尾的泪痕,浮夸的表情和情绪皆在呼吸间敛去。
他抬手抚上了自己腕间的翡翠玉珠,刚才那番话也不知道楼震那个老狐狸信了没有。
既然他已经察觉了,抵死不认是没用的,不如顺着他,反其道而行之,只要把过错都推到楼庭晚身上,他便会觉得自己卑鄙下作,越发坚定是他勾引楼庭晚。
这样一来,她多少安全些吧?
南宫行目露担忧,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走了出去。
……
楼庭晚三人在殿内又吃了轮点心,楼震才慢悠悠地回来。
楼庭霄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爹,你和陛下说完了?”
楼震颔首,他转向柳绾丝,拱了拱手说:“娘娘保重身体,本王先带着他们回去了。”
“好,姨夫慢走。”柳绾丝看了眼楼庭晚,楼庭晚起身走到楼震身边冲她笑了笑。
柳绾丝眨眨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出了门,楼庭晚四下看看,没见到南宫行的身影,忽然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但她不能主动问,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楼震身后,甚至不敢左顾右盼,楼震太敏锐了,任何一点异常都会被他看在眼里。
就这么煎熬到了王府,楼庭晚一下车就想回房,楼震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跟我到书房来。”
楼庭晚顿觉脑中“嗡”的一声。
楼庭霄不明所以,“那我呢?”
“你回你的房间,该干嘛干嘛。”
楼庭霄不满地皱了皱眉,“又是这样,一天到晚净背着我说话。”
楼震一个眼风扫过来,楼庭霄转身拔腿就跑。
楼震哼笑一声,大步往府里走,他个高腿长,不刻意也走的飞快,楼庭晚在后面小步快走,差点跟不上。
等到了书房,楼震面不改色地指了指椅子说:“坐。”
楼庭晚:“……”
她靠着椅背累的直喘。
楼震皱了皱眉,“你这身子怎的越发不中用了?”
“呵呵。”楼庭晚讪讪一笑,没接话。
“你手上的玉串,是南宫行给你的?”
楼庭晚心猛地一紧,嘶,他怎么知道的?南宫行说的?
不对,他不可能主动说这件事,这不就暴露了他们的结盟?
她试探着说:“啊?你说这个啊,是我的,南宫行那串也是我的。”
楼震摩挲着扳指,面上看不出喜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