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在福安宫等了半天,结果就等来了一道圣旨,当天就病得闭门不出。
平疆王府二公子楼庭霄与世子楼庭晚剿匪有功,保护了一方百姓,实乃大善之举,赐黄金百两,破格提升入青龙卫。
青龙卫是帝王私军,不受其他人管制,品阶不高,但地位权势都很大,不少人挤破了头想进都没机会,而楼庭霄不过才十二就得此殊荣,不知道看红了多少人的眼,那黄金百两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锦王接到消息后气的摔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盏,掌心不小心被割破了,鲜血直流,丫鬟仆从吓得不轻,呼啦啦跪了一地。
锦王的谋士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半晌好不容易等他消了气,才低声劝道:“王爷,事已至此,这个哑巴亏,咱们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锦王大怒:“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视线如刀一般锋利,从谋士头上划过,谋士瞬间觉得自己的头皮阵阵发凉,他跪下来硬着头皮说:“王爷,这话您不爱听,属下也得说,咱们不仅要吃了这个亏,还得吃的好看点。”
“行,你说。”锦王怒极反笑,在黄花梨圈椅里坐下,双手搭在扶手上,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谋士顶着满头冷汗磕了个头说:“王爷,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定死了平疆王二子的功劳,我们此时跳出去反驳,不仅落不得好,反而要被人怀疑别有用心,毕竟他们有山匪的尸体为证,我们却什么都没有,而且青龙卫继续查下去,对我们更不利,所以此时绝不能逆着出头。”
锦王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自己的扳指。
谋士忍着汗珠滑进眼睛的不适,沉声道:“山匪为祸,剿除了他们确实是大功一件,王爷身为皇亲,是一品亲王,合该忧国忧民,遇到这种事,怎能不加以赞赏?尤其那二公子还受了伤,更是该好好安抚。”
锦王倏然皱起了眉,又紧接着松开。
书房内一片死寂,明明跪了一地人,却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在心腹快跪不住的时候,锦王忽然抚掌笑了起来,“好,你说的好。”
他俯身把人扶了起来,拍了拍谋士的手说:“还是先生最知进退,既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先生去办。”
谋士拱手:“是。”
“你们还跪着做什么?滚出去!”
锦王扫了眼地上的人,狠声道。
丫鬟小厮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等人都出去,锦王重新坐回椅子上,头疼的厉害。
有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瓷片清理了,在香炉里换上新的熏香。
清甜的梨香弥漫开来,锦王紧皱的眉头逐渐松缓,他单手支头,闭着眼问:“这是什么香?”
“此为奴婢自己研制的寒梨香,有安神镇定的功效,王爷若是喜欢,奴婢再多做些。”
娇柔婉转的女声响起,锦王倏地睁开了眼。
“你怎么来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对女子道:“过来,给本王按按头。”
女子走到锦王身后,轻重适宜地替他按起了头。
“奴婢听说王爷发了好大的火,想来肯定会头疼,就想着来看看,王爷,气大伤身,为了那些人,不值当。”
她身上也染了那种梨香,幽幽地笼着锦王,锦王心神放松,感受着她细腻的小手在自己的头上轻拢慢捻。
良久,他忽然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女子惊呼一声,“王爷?”
锦王一言不发,手上用力把人拽了过来,美人不胜娇羞,脚下一软就跌在了他身前,手伏在他的膝盖上,就这么仰视着他,眼中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锦王眸光陡然沉了下去,他俯身一把将人捞起来扛上肩头,扬声对外面道:“没有本王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外面的人噤若寒蝉,纷纷低下了头。
书房内很快就响起了一阵暧昧的声响。
……
楼庭晚和楼庭霄从御书房出来,外面忽然起了风,黑云沉沉地坠在天边,天地紧缩,更显人的渺小。
楼庭晚驻足看了眼远处高大的朱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阴沉的天气让看起来皇城更像一只会吃人的巨兽,蛰伏在暗处,随时可能会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把人吞进去,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正感慨着,身前忽然一暗,连呼啸的北风都被挡住了。
楼庭晚抬头一看,就见楼庭霄走在了她的前面。
楼庭晚见状笑了下,“你不冷吗?”
楼庭霄的声音在风里听起来有些失真,“我一个人走也是冷啊。”
但挡在你前面,你就不冷了。
楼庭晚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里微微触动,这个弟弟也不知道是因为对她有愧还是因为她是女子,对她越来越照顾了。
上马车的时候也是,楼庭霄先上去,然后站在前室的位置伸出手等着她。
楼庭晚抬手把他的手拍掉,没用什么力气,只是哭笑不得地说:“你够了,我又没残废,不用这么小心。”
楼庭霄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胡说八道。”
他见楼庭晚不伸手,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上去。
卫长傲坐上前室,关好马车门,正准备拉缰绳,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了压在一边的手套戴上。
车内两个人对坐,楼庭晚无奈道:“你在外面注意些,我是男子,你太小心了会让人起疑。”
楼庭霄低下头,“知道了。”
他现在的样子活像个犯了错挨训的大狗。
楼庭晚没忍住揉了把狗头,“好了,在府里随便你。”
楼庭霄立刻抬起头,如果他有尾巴,这会儿估计都摇起来了。
“世子,直接回王府吗?”卫长傲在外面问了一声。
“不,去城外。”
……
城外的风更烈些,一下车楼庭晚就被吹得睁不开眼。
楼庭霄挡在她前面才稍稍让她喘了口气。
“北都的冬天真是冷啊。”楼庭霄感慨。
然而走了两步他忽然顿住,眼前是一座座在寒风中肃穆矗立的坟墓。
楼庭晚从他身后出来,接过侍卫拎来的香烛纸钱,低声说:“走吧,天冷路难走,送送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