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郡。
雅致的阁楼之内,孙权正伏案观阅兵法,余光之中却见到下首的周瑜颇为不安分的频频动弹,不由得抬起头失笑道:“公瑾兄,难道是席子上暗藏细针让你坐立不安?需要我命下人前来更换嘛?”
“仲谋心知肚明,何须假装不知?”周瑜没好气的撇了孙权一眼。
将手中的兵书放了下来,孙权轻声说道:“兄长不让你前去长安,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全。”
“在这里陪读可要安全的多。”周瑜无奈的说道。
早先得到了曹操同陌书彦决裂的消息,周瑜就有心赶赴长安同陌书彦解释清楚,生怕陌书彦误以为他没有前往传信,然而这个时候周瑜已经回到了东吴,向孙策请辞却遭到了拒绝,说什么也不允许周瑜以身犯险。
本想通过密信此事,连书信都写好了,周瑜却又觉得不妥,万一被许子晟截获,岂不是害了陌书彦,思来想去,周瑜又去请辞,还是得到了一样的答案,不仅被拒绝,孙策还安排周瑜前来当孙权的陪读,冷静冷静。
心烦意乱的周瑜,哪里静得下心,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
“要不我陪公瑾兄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孙权轻笑道。
“散心是没有用的,如果仲谋能送我离开东吴的话,那什么都能好起来。”周瑜愁眉苦脸的说道。
闻言,孙权像是没听见一般,拿起竹简又开始观阅起来,不再理会周瑜。
然而周瑜就这样默默的盯着孙权看,不言不语,就是用那端详的眼神死盯着孙权不放。
过了许久,似乎有些忍耐不了这灼灼的目光,孙权哭丧着脸说道:“公瑾兄,我是真没办法,兄长连我都一并软禁起来了,你这样逼我也逼不出什么来啊。”
“早说嘛,原来你都没用了。”
周瑜顿时收回了目光,起身就欲往外走去,孙权没有办法送他离去,他自然要去找别的办法。
“你要上哪去?”
孙策一袭素服走了进来,遇到了想要离去的周瑜,顿时开口询问起来。
“上茅房。”周瑜毫不犹豫的答道。
随即,周瑜就急匆匆地往外行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孙权就在席位上喊道:“兄长,公瑾兄想找机会去长安。”
“哦?”
孙策侧过身来,喊住了周瑜,沉声问道:“都过了几天了,公瑾你竟然还没有打消去长安的念头吗?”
周瑜不答,却止住了脚步。
“这陌书彦到底是何人,能够让你这么执着?”孙策凝声问道。
“奇人。”周瑜不假思索的答道。
孙策并没有局限于这个问题,继而眸光一闪的问道:“若是让你前去,此人可能带回?”
能被周瑜称为奇人的,自然不会是一般人,若能招揽,哪让周瑜去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绝无可能。”
周瑜根本就没有犹豫,就凭陌书彦那性子,还能随随便便就跟着他回东吴了?想都别想。
“那此事没得谈。”孙策说道。
“如果我执意要去呢?”周瑜头也不回地问道。
孙策微愣,双眸微凝,轻叹着说道:“那没人能拦你。”
“告辞。”
周瑜回身抱拳行了一礼,转过身径直往外行去。
孙策望着步履坚定的周瑜,朗声问道:“值得吗?”
“值得。”
脚步不停,周瑜朗声说道。
得到了答复后,孙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周瑜离去,一言不发,负手站立在原地,并没有上前阻止。
等周瑜的身影脱离了视线,孙权轻声问道:“兄长,就这样由着公瑾兄乱来吗?”
“只能尝试劝解,不要尝试阻止,公瑾乃是人中之龙,也许还需要成长。”孙策眼神深邃地说道。
“若是他出什么事呢?”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半分怨不得人。”
言毕,孙策也没有逗留,刚来就又离去了,孙坚已经率大军过江,长沙郡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孙策去处理。
看着周瑜和孙策相继离去,孙权满脸无奈的悠悠一叹,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无力感来。
回到房内收拾好了一应所需之物,周瑜背上包袱就往外行去,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既然去意已决,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不去一次长安见见陌书彦,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和愧疚。
牵着马,背上包袱的周瑜,缓缓朝城门口行去,本以为会收到一些阻拦,想不到就连出郡,都没有被阻拦半分。
但是刚出郡,周瑜看到了前方背对着他的身影,心中顿时了然,竟然派这个人来当说客,看来孙策是真的没办法了。
牵着马走到同那人并列的位置,周瑜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子敬可是说客?”
“说客不说客的,不觉得太过生分了?”
鲁肃面露笑意,继而劝解道:“伯符之心,还不是为了你好?自始至终,他都是把你当兄弟的。”
“伯符的心意,公瑾自然明白。”
周瑜长叹一声,心中有些动摇,但还是坚持着说道:“此行未满,我心难安,还望子敬成全。”
闻言,鲁肃拂袖于身后,颇为平静的说道:“那你去吧,多加注意即可。”
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周瑜打心里不敢相信,鲁肃就这样容许他离去了,按道理来说,孙策如果也是这个心思,那就不必派鲁肃前来多此一举了。
鲁肃既然来了,定是说客无疑才对。
也许是看出了周瑜的不解,鲁肃继而解释道:“伯符派我前来,实则是为了确定你心中真实的想法,并不是为了游说于你,既然你初心不改,那强留你在此,又有什么作用呢?”
“受教了。”周瑜侧过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鲁肃受了此礼,并没有太过在意,笑着说道:“早去早回。”
“此事一了,立即归返。”周瑜点头答道。
“上马吧。”
闻言,周瑜翻身上马,深深地看了鲁肃一眼,而后策马在雪地中疾驰而去。
“保重。”
鲁肃的声音在此间回荡,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