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这是发大财了?”
“发什么财?一无学历,二无背景,就剩一张嘴,只要还喘气,就得干!”
“那是,不然老婆不让进家门。”
“嘿嘿,她不让我进更好,省得彼此心烦。”男子仰头咕咚咕咚将瓶中的酒喝完,有些醉醺醺的说道。
“兄弟玩的溜,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高手,高手。”另外桌上的男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竖起大拇指由衷的夸赞。
“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乐呵?”微醉的男人掐了一把身旁女人的大腿,那女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吞云吐雾,V型衣领露出不想隐藏的雪白,几个男人一边喝酒聊天,一边眼神禁不住往那女人身边瞟着。
“哥们从哪里弄来的副驾?给我也整个,长途漫漫,太寂寞了。”男子放下手中瓜子,夹起花生米放入口中,他胡子拉碴,身上衣物也都起了褶皱,看来一个人在外面待了许久。
“好啊,这娘们的姐妹多着呢,只要你不心疼钱,她们什么都肯做,嘿嘿。”搂着身旁女伴的腰,微醺男子一脸傲娇的炫耀。
“美女姐姐,加兄弟个好友呗,我跑长海线,一来回就是二十几天,容城是我的必经之路,别看我路途远,但是沿途风景还真不错,再说,兄弟手里也有两闲钱儿,没事找个姐妹陪我聊聊天,也省得路上犯困。”
“好啊,大兄弟一看就是爽快人儿,副驾的事儿包我身上,我的那些个姐妹还会开货车,偶尔替你开个车,逗个闷儿不在话下。”女人扭动着腰肢。说实话她长得并不好看,但是在这群常年跑长途货车的司机人眼中,脸蛋并不重要,只要她是个女人就行。
“呦呵,现在副驾的服务都这么高级了么?我叫徐庆,半夜去交了货,凌晨三点还到这个餐馆来,大姐在这之前能给我找个伴不?”
“放心,一准有人在这里等候,但可丑话说在前头,您图个乐呵,我们图个钱,别到时候光顾痛快,掏兜的时候变脸。”
“哪能呢?有那心思就不找了,您说是不?”
“嗯,那就说定,保准给你找个活儿好的。”女人意有所指,几个男人被她撩拨的猛灌自己酒。
“哥们儿,咱俩的路线南辕北辙,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相聚,真是缘分,来,一起整点。”之前炫耀的男人对徐庆打招呼。
“说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你叫徐大胜,他叫徐庆。”女人很圆滑,站起身为二人倒酒。
“少喝点吧,半夜还要进城,别被警察逮到了,这一趟就白跑了。”老妪拄着黑色拐杖,手里端着花生米,一边走一边跟徐大庆两人打招呼。
“没事儿,大姨,我有副驾,再说了,警察也是人,除非完不成任务,否则谁会大半夜的跑出来逮我们?实在要逮,塞个几百块钱了事,容城这地方有钱能使磨推鬼。”徐大庆此时兴致正高,他轻车熟路的走到冰柜旁,自己又拿了两瓶啤酒。
老人摇头,她知道自己苦劝没有用,于是放下食盘又想去清理桌子。
“姑奶奶,我来。”女孩从后厨走出来,接过老妪手中的抹布,找来垃圾桶开始清理桌面。
“小语越长越俊了,将来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咱家姑娘。”徐大胜虽然在兴头上,但对收拾桌子的女孩却一本正经。
“咱们小老百姓,能平平安安的就行,大富大贵的日子我们这样人家过不来也不奢望。”姑奶奶宠溺的看着忙碌的白语。
身材消瘦,利落的短发,她的睫毛很长,又很浓密,坚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虽然一身运动装,可也难掩出色的相貌。
“汪汪。”一条土狗,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找吃的,但是饭店最近都是小食,主营馄饨,没有大鱼大肉,更没有骨头一类的能让它填饱肚子。
白语没有在意客人们的谈话,她低下头,看着那条土黄色的大狗,它的毛皮上全是脏垢,祈求的眼神闪躲着望向白语。
惨白的脸,突兀的从地面突然升起,透过大黄狗的身体直奔低头看狗的白语而来,直到与白语的脸庞近在咫尺,它才停下。
白语被突如其来的小男孩吓的一哆嗦,她忙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就要离开。
“姐姐。”小男孩嘴角抽动,眼里流淌着永远流不完的泪水。
“我知道你能看到我,再不去,妈妈就要哭死了。”小男孩哭泣的声音令白语不自觉的想要堵住耳朵,可是在场之人依旧谈笑风生,没有人知道小男孩的存在。
月夜斑驳,透过高大杨树渗透而下的月光,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苍白无力,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漆黑,除了这个几十见方的小院依旧亮着灯光以外,其它地方皆是隐没在黑暗之中。
小男孩哭泣着想要拉起白语的手,可是一下子扑了空,他不知道该怎样打动白语,只能惨兮兮的跟在不停忙碌的白语身后。
“小时候受过伤么?”一个司机不善言辞,他是第一次来到位于街边公园中的馄饨店,看着不停忙碌的白语轻声询问。
白语没有说话,将垃圾装进袋子堆到院门外。
“她小时候淘气,跟她爸上山玩的时候受过伤,眼睛差点没了。”徐大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容城繁华归繁华,事儿也真多,我去过很多城市配货,都没有白天不准进货车的。”新来的客人继续说着,他看起来很年轻,似乎刚入这行不久。
“可不是么,这半夜12点之前不准进货车的规定,几年前就出台了,要不我们也不会到处找落脚处。”几个司机都有同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咱们这行真苦,走到哪里都让人嫌弃,找个停车的地方都难,还有没完到了得罚款,可是,不干,咱们这样的大老粗又干啥去呢?早知道,当年多读点书,我也去坐着办公室,吹着空调,多惬意!”徐庆很感慨,同徐大胜推杯换盏起来。
遗忘馄饨店坐落于容城的郊区,前几年这里大规模拆迁,大部分原着居民都被统一安置在十几公里外的新小区,只有十几户人家想要更多地拆迁费选择做了钉子户,当地政府曾经找过他们多次,可是他们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政府开发不比开发商,加上这一带本来也是要修建道路与公园能有多少预算?面对这些坐地户的蛮横,经过仔细研究,政府将规划图无奈之下更改,原本笔直的道路绕了一个大圈,规划中的森林公园硬生生以这十几家为界分为了南北两园,独留下这十几家以及门前修建的街边公园,或许是觉得这十几家影响了市容,街道又为他们修建了灰色的高墙,琉璃瓦的墙顶,朱漆的大门,之后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几乎将他们彻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