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卓的人围攻白条的地方距离小道不远,韩栋等人便是放眼四国,也是最精锐的力量,几人心中急切,只须臾便赶到。此时白条已经倒地,其中一人正挥刀往白条脚踝上挑去。
韩栋见此眸色冰冷,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径直朝着那人脖颈而去,长剑如流光闪过,在那人大动脉上豁开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那人瞬间倒下。
变故只在瞬间,杨小白与谷楠赵群已经与余下的十几人交上手,梁晓忙上前查看白条的伤势。
倒是尹卓不慌不忙的转身,挑眉笑道:“蔚池的走狗倒是来得很快,本将军还没玩够呢。”话说之前小道上有马蹄声响起时,尹卓就已经听到。
但他却不曾想过,来的人会是隐魂卫。
韩栋没在四周见到蔚蓝的身影,又见梁晓神色凝重的冲他摇头,心知白条情况不好,压根就不与尹卓废话,抬手将剑拿了回来,飞身就朝尹卓而去。
尹卓早知隐魂卫这块骨头难啃,但之前却一直不曾正面交锋,当下也不敢懈怠,抬手抚上腰间的弯刀,勾唇迎了上去,且大喇喇道:“可惜,就算你们来的再快,你们想要护着的人,也难以活命。”
韩栋早就有所猜测,这话一出,无疑让他心下更沉更冷,气怒之下,手中的动作又快又狠,一招横扫千军,直接冲着尹卓的前胸而去。
强劲的剑气如闪电般割裂空气,让方圆十丈的树木顿时剧烈摇晃起来,尹卓手下原还活着的弓箭手几乎无一幸免,瞬时便捂着胸口后退数步。
尹卓闪身退开的同时挥刀格挡,虽是接下这一招,却是虎口一阵发麻,他面色变了变,但手下动作却没停,飞快的施展招数迎上。
他原就师从那木雄,那木雄一身的武艺尽传与他,能在二十年前扬名天下,被称为铁臂那木雄,那木雄自身的实力不可轻忽,尹卓的能耐,自然也不是盖的。
二人都是四国内排名靠前的高手,交起手来自然不是白条白贝这样的身手可以比拟,两人的动作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几乎连周遭的空气都被撕裂。
梁晓是隐魂卫中少数几个会医的,他将白条身上的血止住,又往他口中塞了一粒养息丸,这才将人扶起,盘腿往他身上输送内力。
白条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梁晓额上就出了一层细汗,再半柱香,白条的气息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此时,尹卓与韩栋的打斗虽还不曾结束,但余下的十几人,却是被杨小白等人压着打,除了贴身伺候尹卓的那名侍卫,其余的人几乎全都失去抵抗能力。
尹卓见势不好,眸中划过一抹笑意,抽身后退的同时,从怀中摸出一物,抬手就往韩栋面前掷去,韩栋不知此物为何,到底是毒还是什么,防范之下急急后退,梁晓与杨小白等人也瞬间闪开。
却是听得猛的一声巨响,面前白烟闪过,再睁眼时,尹卓与那名侍卫,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尹卓,你他妈的龟孙子!”杨小白大怒,拔腿就要去追。却是被谷楠拦住,“回来!”
杨小白刹住脚,先是回头瞪谷楠一眼,这才看向韩栋,“栋哥,这孙子就只剩下两个人,咱们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现在不是追人的时候。”韩栋看了他一眼,“得先把小主子找到。”他们刚到上京城的时候,蔚蓝不过五岁,他们可说是看着蔚蓝长大的,眼下蔚蓝生死未卜,是追上尹卓重要,还是立即找到蔚蓝重要,根本就无需多想。
杨小白闻言跺了跺脚,又狠狠拍自己的脑袋,“是属下气糊涂了,那咱们赶紧去!”
白条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看起来也难以清醒,其余几人点点头,便是同样担心白条的处境,却来不及多说几句,只留下梁晓照看着,便循着痕迹往南边的树林而去。
申时过半,姜衍与粟米到达菊山县,两匹马儿在进入菊山县范围后,直接累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姜衍轻轻跃起,直接提着轻功往朱定滔等人在菊山县外的落脚点赶,却在此时,他胸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心慌得几乎要跳出来。
这感觉只是一瞬,连粟米都不曾发现。姜衍心中却是对蔚蓝已经出事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微微一滞,脚下步伐立即变得更快,原本半个时辰才能赶到的路程,直接被缩短到三刻钟。粟米紧随其后,在冰天雪地寒风凌冽的天气里,竟是生生出了一层薄汗。
“爷,您怎么来了?”罗易护送受伤的士兵回到菊山县方请完医,此时他浑身狼狈,甚至连洗漱都不曾,见姜衍进来,不禁满脸愕然,“爷,可是上京城出事了?”
若是无事,姜衍原计划过些时候离京,是断不会现在就出现在菊山县的。
姜衍面色冷凝,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朱定滔呢?”
“还在坳谷。”罗易愣了愣回神,末了将视线投向粟米,见粟米也是气喘吁吁的,不由得给他使了给眼色。
粟米直接给他做了个捧心的手势,罗易先是瞪大眼,随即心中了然。他刚从粟米身上收回视线,就见姜衍正冷飕飕看过来,不由得整理了下思路,忙将蔚蓝之后的安排一一说了。
“这么说尹尚也在坳谷?”姜衍话落大踏步转身,“准备两匹快马。”
“爷现在过去?”罗易愕然,连忙跟上,“咱们人手充裕,有老朱护着,郡主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他说着看了眼天色,思忖道:“没准老朱很快就会回来了,爷要不等等?”
按照蔚蓝和朱定滔原本的计划,是应该今日晚间就会返回菊山县的。当然,蔚蓝的目的地是萧关,没准会直接取九曲河道去萧关也不一定。
姜衍摇摇头,“去准备吧。”他心下不安,必然是要亲自过去的,蔚蓝没事自然是好,但若有事……姜衍握了握拳,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罗易见他不容反驳,忙吩咐人准备马匹,却是又犹豫着补充道:“沿着云雾岭往九曲河道经塘坝也能到达萧关,蔚大小姐没准现在已经往萧关去了,爷现在过去,若是错过了,岂不白跑一趟,要不属下安排些人同爷一起前去?”
“不用了。”姜衍负手站在院中,他面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眼中的情绪却并不平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个十足冷情,便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鲜少会有让他乱了心神的事,如今这副样子,不仅少见,还显见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
罗易不敢再劝,心下叹息的同时,又对蔚蓝的分量明了了几分,忙亲自去准备了干粮与药材,这才回来道:“爷,都准备好了。”他说着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粟米。
粟米接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忙追着姜衍去了。
姜衍的动作既隐秘又快速,莫说是尹尚与尹卓并韩栋等人了,甚至是蔚蓝,都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西北境内。皇宫中的谢琳与姜泽,就更加不清楚了。
但姜衍离开菊山县后,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不由问道:“齐休可曾传信过来?”
粟米也愣了下,“不曾,除了在上京城收到蔚大小姐的信,已经好些日子没齐休的消息。”粟米说着皱了皱眉,没想明白这与蔚大小姐有什么必然联系。
姜衍闻言咬了咬牙,深觉自己在同样的地方摔了两次,连脸都摔疼了!也是他大意,明知道齐休是个什么性子,只会听从命令行事,不会有半点自己的想法,却还是随了蔚蓝的意,让齐休跟在蔚蓝身边。
此番蔚蓝若是当真出事,很可能与身边人手不足有关,可齐休在干嘛呢?他心中思忖着,不由狠狠夹了夹马腹。
说起来,齐休也是无辜。他惯常都是以暗卫的方式留在蔚蓝身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暗中行事,存在感并不很强。
进入坳谷后,蔚蓝收到蓝二的传信,得知有人威胁彩娟从王家下手。虽然蓝二在信上说得不甚明了,但因着有兰富强不惜对王起下手,对王家家财心存觊觎在先;后又有尹尚在府兵与朱定滔的人打得你死我活之际,忽然现身捡漏在后,蔚蓝大胆猜测,尹尚与兰富强一样,都对王家的家财存了觊觎之心。
王家在麻城根基深厚,能同时引得尹尚与兰富强同时觊觎的,自然不会是小数目。恰逢尹尚的人全都被绊在坳谷,王起受伤后行动迟缓,蔚蓝深思熟虑之后,便想暗中推上一把。
于是干脆让齐休先王起一步赶往麻城与蓝二汇合,并在兰富强得知坳谷消息之前,下手将王家各个商号和当铺的现银全都收入囊中。
而在齐休回到麻城之前,蓝二会带人将王家商铺的情况全都摸清,也会暗中留意着兰富强与彩娟的动向,只等齐休一到便果断下手。
事情若成了,不但兰富强和尹尚的如意算盘落空,等王起回到麻城,将自己的遭遇与王家老爷子一说,整个王家、甚至是兰富强的夫人王氏,都只会对兰富强更加憎恨忌惮,可谓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当然,这事儿原本也可以交给蓝二等人去办。但一来蔚蓝要赶在王起回到麻城之前将事情全部办妥,二来是蓝二等人毕竟初出茅庐,便是近身搏斗出色,论轻功,却远不及齐休,而蔚蓝想要的,是悄无声息的做成这一切,只有做到不动声色丝毫破绽都不留下,王家才会更倾向于往内贼的方向怀疑,最终将视线落在兰富强头上。
除此之外另有一层,那便是兰富强明知西北商队和镇国将军府的人将全幅心思都花在粮草之上,之后再有彩娟进入王家之事,兰富强自然会对王家起怀,既然心生怀疑,难免出手细查,这细查,也只能从彩娟身上着手,倘若安排人威胁彩娟的真是尹尚,那兰富强自然会顺藤摸瓜的查到尹尚头上。
蔚蓝也相信,依照兰富强北戎国奸细、却能在麻城扎稳脚跟的能耐,定然能查到尹尚头上,所以,这样好的机会、或可引起北戎与大夏敌对的机会,蔚蓝若是不插上一脚,实在是对不起她的身份!
这也是蔚蓝不得不派齐休前往麻城的原因。
此时此刻,齐休才刚与蓝二碰面不久,鉴于齐休的心性,蓝二不免又多叮嘱了齐休几句,齐休也是笑眯眯的,只准备等天色一黑,便在蔚二的带领下出去大干一场。
是以,对于蔚蓝受伤与姜衍已经赶往坳谷一事,不独齐休半点不知,蓝二同样毫不知情。
姜衍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往坳谷,行至半路与朱定滔并张敬德几人碰上,得知蔚蓝已经出发前往萧关,姜衍不由的皱了皱眉。但此时他们已经过了云雾岭,且路程已经行了大半,再折回云雾岭往九曲河道明显就不现实。
再加上姜衍的直觉,便干脆一条路走到底,等到了坳谷,再一路往西寻去。
“怎么动作这么慢?”论理说,朱定滔等人上午巳时后就从坳谷出发,速度快的话,应该早就回到了菊山县才对。
朱定滔闻言嘴角微抽,如实道:“郡主养了两头雪狼,之前围攻尹尚的时候,两头狼一阵乱嚎,孰料没把尹尚坑了,反倒是把兄弟们坑了。”话说梅朵与安平的那几声狼嚎,虽然没召来太多小伙伴,但几十头还是有的,也因此,朱定滔等人在路上耽搁了一阵。
姜衍听罢看了眼身形狼狈的众人,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想起另外一茬,“可见到齐休?”
朱定滔愣了愣,瞪大眼道:“爷怎么会问起齐休?”他话落挠了挠脑袋,仔细回想齐休出现的时间,末了皱眉道:“属下记得齐休今日卯时还在的,但之后就不见了人影,至于到底去了何处,大概只有郡主知道了。”姜衍不说,他还没察觉到。
但蔚蓝没说齐休去了何处,所以他真的毫不知情。
姜衍闻言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他话落策马疾驰而去,当下心中又气又急,不用说,也知道这与蔚蓝的决定有关了。
可蔚蓝眼下也是心塞得厉害。
白贝抱着蔚蓝趟过小溪后又前行了一段,之后择了处山坳停下,四周古木参天,因着离山脚较近,到也没什么大型动物的踪迹,她先给蔚蓝服用了一粒天心丹,将人安顿好,这才去取了水帮蔚蓝处理伤口。
“主子,这箭离心脉较近,属下不敢贸然拔下来。”白贝身上满是血迹,眼见着蔚蓝身形单薄,且只能趴在地上,不由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她想着当时的情景,若蔚蓝不曾闪身,这一箭应该是落在她身上的,可谁知尹卓不仅箭术好,甚至连他们的动作轨迹也料到了?思及白条的处境,再加上蔚蓝是代她受过,白贝眼睛红肿,一时间嗓子干涩得厉害。
蔚蓝昏昏沉沉的趴在地上,直觉的浑身精气神都跑光了,她稍微抬了下眼皮,有气无力道:“别拔了,直接贴着衣服削掉,再撒上金疮药,金疮药,你有吧,若是没有,从我身上拿。”
白贝点点头,依言行事,但箭杆用白桦木做成,想要一气斩断,不给蔚蓝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对力道和速度都有讲究,白贝咬了咬牙,竟是直接用了蔚蓝绑在腿上的刹雪这才完成。
等白贝将蔚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完,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蔚蓝惦记着白条,用尽全力集中精神才支撑着没昏过去,等白贝将她翻转过来,她看了眼四周,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不由清醒了些,微一皱眉道:“你先出去看看白条。”
“不行,我不能丢下您,您身上有血腥味,很可能会引来野兽。”白贝红着眼摇头,便是心里再如何担心白条,却不愿失了本分。
“先听我说。”蔚蓝眨眨眼,因着失血过多,她面色白的跟纸一样,就连唇色都变得寡白。白贝见此强忍着眼泪,握住她的手道:“您说,慢些说。”
蔚蓝原是想要点头,却觉得万分费力,便直视着白贝的眼睛,缓缓道:“那小溪不过丈许,从小溪到这片山林,约莫不过两里地,之前咱们慌不择路,并未抹去路上行迹。你想想,尹卓既是势在必得,又如何会半途而废?
且梅朵与安平一直紧跟在咱们身后,它们的嗅觉尤为灵敏,可现在,不但尹卓的人没追来,便是梅朵安平都不见了,再加上这林子里半点声响也无,你觉得,这正常吗?”
蔚蓝觉得有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说完后便不眨眼的看着白贝。
白贝闻言先是有些怔愣,随即猛地回头看向不远处依稀可见的溪流,拧眉道:“主子的意思,这林子里有古怪?”她摇头,“若是如此,那属下就更不能走了。”
蔚蓝干瞪眼,喘息道:“你傻吗,我何曾说过这林子就一定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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