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该来的始终要来!就算腾冲对尹尚有再多怨言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虽是驸马,却并无实权,就连眼下这将军的职位,还是尹尚争取来的。
腾冲黑着脸策马上山,临出发前又特地叮嘱了负责巡逻的将领几句。
却是才行到半路,便听山脚下有锣鼓声和喧嚣声响起。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当即便勒马停住,回头只见山脚下已经密密匝匝的燃起了几条火龙。
最初还只是单纯的锣鼓之声,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呼喝声紧随而至,伴随着呼喝声的,似乎还夹杂着骂声。腾冲听清楚后气得脸色发青,与他同行的十来名亲卫早就齐齐停住,个个怒意勃发,亲卫统领气咻咻道:“将军,是神行军。”
这话还用明说吗?腾冲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目光跟看傻子似的,“速速派人去查!”倒是巧了,神行军早不动晚不动,偏他前脚才刚离开,神行军后脚就开始袭营。难不成雷文珞还长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
腾冲面色格外阴沉,“仔细查查今晚的巡逻兵,方才来传信的是谁?”
亲卫统领闻言面露惊愕之色,“是鹰卫的人,将军的意思是?”
“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神行军运气好?”他什么想法,他想法多了。但现在一个都不能确定,说出来有什么意思。
没准这人就藏在这群亲卫当中呢。毕竟,要说到了解他的行踪,还有谁能比的过亲卫?但这话腾冲不可能说出来,别说是说出来了,就连面上都不会表现出分毫。
他可不是傻子,若亲卫中真有细作,表现出来岂不打草惊蛇?若是没有,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疑神疑鬼不免伤了情分。思及此,腾冲轻飘飘的往四周扫视了一眼,眼神晦暗冷冰,却因夜色太黑,没一个人看出来。
且只这短短时间的沉默,山下的动静变得更大了,亮起的火光也更多。
胯下的马儿开始打着响鼻躁动不安的在原地转圈,腾冲细数着下方的火光,却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雷文珞的用意。稍顿后微微眯了眯眼,用力扯住缰绳道:“从大营到邓府总共四十来里,咱们现在才刚走到一半。”
他现在颇有种被卡得不上不下的感觉——继续上吧,神行军到底出动了多少兵马,是真攻还是佯攻谁也说不清。
要说佯攻吧,对方已经准备了数日,这些日子频繁调兵,怎么看都不像开玩笑的。
可要说真攻吧,对方声势浩大还点了火把——他就没见过有心袭击对方营地,还专程点亮火把来给人当靶子的!雷文珞又不是傻子,可他不傻,难道就不怕他在营地外围埋伏了弓箭手?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呢……
这么一想他倒真想立即下山看个究竟,但尹尚对山下的境况心知肚明,若无十万火急的事情,断然不可能深更半夜遣鹰卫来亲自传话,没准是发现了蔚家军的踪迹也不一定。
亲卫队长也反应过来了。如此紧要关头,说巧合谁信?至于说神行军运气好,那就更加扯蛋了。莫说此时已是深夜,便是白日里,腾冲的出行计划也不是人人都能得知的。
且离营一事纯属偶然,除了身边的亲卫,只有巡逻兵和大门处的守卫知情。亲卫统领将近几日的事情细细回想了一番,却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军中是否出现细作他也不敢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家将军已经被人盯上了!
而此处恰好是军营通往邓家的中间位置,前后十几里地没有人烟,亲卫队长细思极恐,当即就翻身下马警惕的朝四周看去。其他的亲卫有样学样,一时间全都如临大敌。
静默了几息后,发现仍只有山风呼啸而过,这才低声与腾冲抱拳道:“将军放心,属下这就派人去查,不过……”说着一顿,视线往邓家方向扫了一眼,“此地不宜久留,属下建议将军立即回营。”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亲卫队长有自知之明,他们虽是腾冲的亲卫,身手却一般般,甚至还比不上鹰卫。若真的有人摸透了腾冲的行踪,又料定他们一行只十几个人,完全可以在附近设伏。对方甚至不需要大动干戈,只要几个高手就已经足够。
腾冲先前还没想到这茬,闻言不由心下一凛。这可比单纯衡量是否去见尹尚要复杂多了——若他就此丧命,军中士气必然受损,没准会军心大乱也不一定。
尹尚倒是可以亲自领兵,但这人虽然智谋超群,却从无亲自带兵打仗的经验。更何况,等他反应过来带人下山,必然会错过最佳迎战时机。当然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尹尚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确定,若眼下这出本就是蔚家军与神行军合谋的一出好戏,那蔚家军的人应该就在左近,如此,尹尚怎么可能腾得出手?只怕他净顾着自己都来不及!
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听着越来越响亮的锣鼓声和喧嚣声,腾冲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略迟疑了一瞬道:“就按你说的办。”说完看向就近的两人,沉声道:“你二人现在就去邓府见王爷,将山下的事情细细禀明。”
非是他对尹尚不够忠心,实在是只有自己的性命和军队保全了才能谈其他的。
尹尚身边的高手虽然派出去部分,却还没紧巴到少了能护住他的人。年前他跑坳谷去,一路被追杀得遍体鳞伤,甚至在南边的山林躲了好一阵子,不同样逃出生天了么?
上次能跑,这次自然也能。再说山下的动静不小,尹尚除非睡死过去才会听不见,自然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二人闻言抱了抱拳,当即便上马离开。
等人走后,腾冲却是停在原地没动。亲卫统领想要说话,被他抬手止住了,一双眸子如利剑般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不远处的岩石后,两道身影始终匍匐不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我的个娘哎,以前没跟他打过交道,倒是贼精贼精的,你说他发现咱们了没?”
“我怎么知道,赶紧的,别把人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