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也没意识到这个座位安排的合理问题,现在才充分意识到了这个座位安排对三个人一起吃饭又多么不友好。
学校餐厅里的桌子都是固定的四人桌,也就是,两个,两个的面对面。这个安排就导致,三个人的的话,一定会有一个人位置尴尬,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祁楚礼和季清屿坐一排,她在两人对面。
这两个人选好座位坐下之后就谁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压力山大,恨不得穿回几分钟之前,把那个准备提出三人一起的自己嘴巴捂住。
几分钟前。
桑椀答应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对了,她好像......已经先答应好祁楚礼了。
桑椀尴尬回头,祁楚礼安静地看着她,也没说话,但她就觉得自己在他眼里看见了控诉。
于是,她脑子一抽,便试探性地开了口,“要不,我们三个人一起吃?”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尴尬的一幕。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南楼,北楼,操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学生都赶趟儿似的涌出来了。饿的像狼,急的像虎,快的像豹,食堂里吵吵嚷嚷,热闹得要命。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了,同学们像往常一样,一窝蜂似的涌出教室,似乎立即脱掉了课堂上斯文的外衣,都以最快速度争先恐后地往食堂冲去,目的只有一个——占领最有利的位置,尽快慰劳正在咕咕叫唤的肚子。
只一会儿的功夫,本来安安静静的食堂就变得热闹起来了,仿佛金庸笔下的武林圣地——华山。你看,这里已挤满了各路武林豪杰。他们正在运功——喘气,以恢复自己的内力。看来刚才的轻功比试也颇为激烈,一定耗费了他们不少的内力了。
正如他们口中所说,“拖堂三分钟,排队两小时。”
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他们这张桌子就显得格格不入。
这诡异的阵营已经引得周围的人若有若无地看过来了,毕竟她面前这两人在全校可出名的很。
当然,桑椀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个全校出名的人还有包括自己。
她甚至已经听见了身边响起的若有若无的议论声:
“我去,这什么情况?”
“我也想问呢,这是什么情况,天上下红雨了,这三个人居然坐在一起了。”
“而且居然是坐在一起吃饭,吓死个人了。”
“话说,有人还记得祁楚礼之前和季清屿的针锋相对吗?”
“我我我。当然记得了,那可是名场面。”
“哦呵呵,这样的场面多来点,我最喜欢看修罗场了。”
敏感地听到了这个词,桑椀眉头一皱,这是第二次了,为什么大家总说这是修罗场?
还有的人已经饭都顾不上吃了,立马从包里掏出手机,开始发帖子。
桑椀对发生的这些一无所知,她看着面前这打算沉默下去的两人,忍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呃,我们先去打饭吧,不然等会没菜了。”
祁楚礼马上应道,“好。”
季清屿也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桑椀松了口气,站起身往打饭处走去。
这三个人在一起的阵营走到哪哪便引来一堆异样的视线,桑椀硬着头皮排到了其中一支队伍的最后面。
那两个人明显就是没怎么来过食堂,她往那儿一站,他两也跟过来了。
桑椀扶额。
三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前面那几个人男生应该也是注意到了周围异样的视线,顿时回了头。
然后桑椀就眼看着他们也慢慢瞪大了眼。
“季,季哥?”
桑椀也跟着他们吃惊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季清屿面上没什么情况的插着裤袋,见几人看过来,才漫不经心地抬起了眼帘。
于是三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一路被谦让到了第一排,这场面真的是太夸张了。桑椀端着餐厅统一的盘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茶花园1楼大厅里。
几人已经打好了各自的饭菜回到了座位,依旧是那样诡异的气氛。
三人各自吃各自的,什么话也不说,旁边全是各种各样,情绪各异,如有若无的目光。
“要尝尝这个吗?”
就在桑椀低着头扒饭装鸵鸟的时候,面前突然被推过来了一个餐盘,随之响起的是祁楚礼温润的嗓音。
桑椀抬头。
祁楚礼正面上带笑地看着她,眼里隐隐含着期待。他推过来的餐盘里放着和桑椀不同的菜式,可乐鸡翅和油炸排骨。
桑椀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顿时增加的如芒在背的目光。她硬着头皮,想要婉拒,结果还没等她开口,眼前又被推过来了另一个餐盘,上面的又是截然不同的菜式,水煮肉片和酸汤肥牛。
好吧,两个人的口味真的是天差地别。
“呃......”桑椀想要拒绝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难受得很。她看看另一个递到面前的餐盘,抬头便装进了一片深邃的眸子。
季清屿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但桑椀就是觉得他眼里写着“你敢答应他我就要生气了”这几个大字。
桑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就在她两面为难,围观群众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时候,霍真真的出现简直就像救世主下凡。
“啊这不是清屿哥哥吗?真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了。”
就在气氛又变得僵硬无比,桑椀在两人视线下坐立难安,围观群众的吸了一口冷气的时候,一个谁也没预料到的不速之客出现了。
霍真真端着她的餐盘,一屁股坐在了是桑椀身边,这下可好了,四个座位都坐满了,桑椀和霍真真坐一起,祁楚礼和季清屿在对面。
气氛再一次变得诡异起来,桑椀甚至听见了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
季清屿的表情已经在看清来人便彻底冷了下来,再看见她坐下了的时候面上已经没了任何情绪。
“你怎么来了?”
季清屿开口,面上看不出情绪,说话的声音却是冷得掉渣。
听到这样的一句毫不留情的话,霍真真脸上带着的笑意也僵住了,连带着正在往下坐的动作也僵住了。
气氛一滞。
桑椀此刻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波澜了,她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没看眼前任何人。
好啊,又来一个麻烦精,现在场面更加尴尬了。
而在场的另一个人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作壁上观的样子,他也不避讳什么,就这样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饶有兴趣地抱着手臂在旁边旁观。
霍真真此刻脸上优雅而恰到好处的笑已经快保持不住了。
她来之前有想过清屿哥哥的态度可能会是不太好,毕竟之前闹得不欢而散,而且她还在他面前发了那么大的火,虽然她之后也后悔了,也尝试过去找清屿哥哥道歉,可他直接就不给她这个机会,每次她去教室找他,得到的结果不是不在就是不方便,更别提给清屿哥哥打电话了,他根本不接。
听到别人说清屿哥哥出现在食堂的那一次,她高兴极了。终于可以和清屿哥哥见面了,霍真真想,只要见到清屿哥哥,当面跟他道歉的话,他一定就会原谅她的。但是,当她兴冲冲地来到食堂的时候,居然发现,他的身边坐了其他女生,还是那个她最讨厌的女生——桑椀。
霍真真面上的笑容那一次几乎是挂不住了,这让她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了清屿哥哥和她争吵的原因,就是因为她。
霍真真回过神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整理好表情,然后嘴角噙着一个一如既往地优雅和恰到好处的微笑,端着食堂统一的盘子往三人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其实霍真真从入学到现在都从来没有到食堂吃过饭,这是第一次。因为母亲不允许她多吃外面的食物,所以以往的时候她通常都是回家吃的。
“你怎么来了?”
听到清屿哥哥这句直接而不带丝毫感情的话时,霍真真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僵硬。
可是周围人若有若无的大量和窥视,让她勉强地保持住了脸上一如既往,像练习过的那样标准的笑。
她装作没听到他话里隐隐的反感和不耐,放下手里的餐盘,动作优雅地坐到了四人座剩下的唯一的空位上。
“难得见到清屿哥哥你到食堂来吃饭,刚好碰上了,真巧啊。”
桑椀没有抬头,不知道对面季清屿的表情,但是自霍真真动作优雅地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的时候,她已经慢慢皱起了眉头。
不速之客,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下一秒霍真真便转过了视线,看着桑椀,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开口时语气真诚而愉悦,“真巧啊,桑椀同学,又见到你了。”
桑椀不知道她这语气里的真诚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自从她看见她的那一秒,便已经让她开始隐隐不适起来。
她又回想起了那场全校参与的“狂欢”,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只是那时候的她没发现罢了。现在回想起来,早在开学典礼结束之后便开始了。
桑椀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记忆的卷轴滚动起来。
一切回到开学典礼的那一天。
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微风拂面,阳光和煦。
“亲爱的同学们,尊敬的老师们,大家早上好!告别了炎夏的不安与躁动,凉爽怡人的秋天向我们展开了笑颜;告别了假期的安静与沉寂,期待的校园里又充满欢声笑语。九月一日,对于学校,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日子。在市教育局的决定下,崇德高中和明阳高中合并......”
操场的主席台上,一个中等个子,身着白衬衫,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握着话筒激情澎湃地演讲。
而作为等会儿的学生代表之一的桑椀将要上台进行演讲,于是此刻,她正和其他几位学生代表站在一起,在主席台的侧边静静等待着自己发言的顺序。
桑椀站在主席台的侧边阴影里。
刚刚经历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又被狠狠地拒绝,而且这个人还是和自己最亲密的人,任谁心情都不会很好。位置原因,下面的人看不见桑椀,她却可以清楚地看清每个人。她看见班队列的最后,男生一如既往地插着口袋,松松散散地站着,漫不经心地看着主席台方向。
即使穿着同样的校服,他也十分出挑,在一群同样校服的青涩面孔里扎眼得过分。
大抵是炙热的阳光有些轻微的刺眼,她看见原本面上没什么情绪的男生轻轻皱起了眉。
“桑椀。”耳边轻轻响起的清朗男声打断了思绪,桑椀回头,祁楚礼目含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桑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刚才那件事。她弯了弯眼睛,轻轻牵起了嘴角,“我没事的。”
作为旁观者的桑椀看着这一幕,才发现这话在苍白脸色的衬托下显的毫无说服力。
果然,画面里的祁楚礼拧了拧眉,沉默了下来。
身边还站着两个原崇德高中的学生代表,一男一女,此刻正好奇地看着他们。对上女生单纯无恶意的目光,桑椀冲她笑了笑。女生一愣,也回了一个友好的笑。
“下面,请来自原明阳高中的桑椀同学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周围一片掌声。桑椀握了握手里准备好的演讲稿,深呼吸,扬起了一个标准的笑,走上台阶。走上主席台的女生穿着统一定制的校服裙子。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7班的桑椀。非常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清亮柔和的嗓音响遍校园每个角落,像是炎夏里甘冽的泉水,沁人心扉。女生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普通话标准,节奏适中,声音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原本规整的丸子头已经变得松散,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凌乱的美感。上身修身款式的小西服很好地勾勒出了她凸凹有致的身材,及膝的裙摆下是纤细笔直的腿。
回忆将就像是一场录制好的电影,慢慢地在眼前播放起来。
桑椀看见回忆里的自己目视前方,面带微笑,口中念着熟记于心的演讲内容,可是心里却是一片荒凉。
没事?她怎么可能没事。虎口和膝盖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每走一步,于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被拒绝那一刻,巨大的难堪将桑椀淹没,随之而来的是难过。
季清屿永远不知道,她跨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难过的是,17岁的季清屿永远不会是28岁的季清屿。28岁的季清屿不会拒绝她,更不会任由她跌落在地。
她的季清屿不会回来了。
那时的她全然沉浸在被季清屿拒绝的难过里,几乎已经忘记了,世界倒置,时间重流,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台下站着的季清屿并不是那个陪她经历过风霜雨雪,柴米油盐酱醋茶的28岁的季清屿,而是尚且17岁,和她只不过是见过一面的季清屿,没有人要求他要在第一次见面时便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