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即明有些失望,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他得走了,毕竟他已经答应了老梁,从今以后不再迟到早退。
铃声响过,教室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陆即明没问女生那句没听到的话是什么,而是有些急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看着他,沉默了半响,“苏黎。”
“陆即明,陆即明,老师叫你呢。”身边的同桌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的手臂几下,正杵着下巴出神的陆即明猛地回神。
一抬头便看见数学老师程丽皱着眉头看着他,脸拉得老长,隐隐发黑。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两遍了,刚才上课迟到也就算了,现在上课公然开小差,怎么,你是对我有意见吗?”
陆即明愣愣地站着,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哪能呢老师,我就是小小地走了一小下神,我这人吧,从小就是注意力不集中,怎么可能是对您有意见呢,至于刚才迟到,就是我肚子疼,厕所蹲久了会儿而已。”
时间回到刚才。
“苏黎......”陆即明小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有些恍惚,连自己是怎么回的教室都不记得了。
等到他来到教室门口才发现,已经上课一会儿了,而且是最严厉的数学老师程丽的课。
他暗道,糟糕,虽然他以往对这些老师都没什么惧怕的心情,但这位,啧啧,他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两根蜡烛。
此刻数学老师程丽讲得正投入,唾沫横飞,粉笔在黑板上写得吱吱作响。
“好的,我们来看这个例题。已知函数f(x)等于ax的三次方加bx的平方再加上括号c-3a-2b反括号x再加上d,然后如图所示哈,第一小个问,求c和d的值。好的,那么这种题压迫怎么做呢?首先,我们先看这个图,然后求一下这个函数的导函数,就可以得到f(x)一撇等于3ax的平方加2bx加c减去3a再减去2b,这个步骤求出来是干什么呢,没错,是为底下的几个小问做基础。然后我们再看旁边给的这个图,函数f(x)的图像过了(0,3)这个点,而且f(1)一撇等于0,然后再带回去,就可以得出以下的结论,那就是d等于3,等于0。这个题简单吧,所以这种题一定要做对,这种就是给你送分的,如果这分你都拿不到,那你就别学了。好,我们下面来看第二个小问......“
陆即明在墙边呆了一会儿,直到座位在门口的几位前排同学都已经发现了他,才硬着头皮打断了数学老师正在兴头上的讲课。
“咚咚——”
他先敲了几下门,待老师看过来之后开口,“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程丽被这么一打断,脸色已经隐隐难看起来了。
“你干嘛去了?”
陆即明一愣,然后以往的经验让他迅速找出了借口,“啊我肚子疼,厕所蹲久了点,不知不觉就到了这时候了。”
他这话音刚落,全班顿时笑成一片。
程丽看上去也是隐隐无语,看了他一眼,还是让他下去坐着了。
时间回到现在。
程丽让陆即明上去黑板上做了几个题,虽然没怎么听,但他还是做出来了,还是正确答案,程丽脸色更臭了,只能让他下去坐着了。
陆即明从讲台上下来又开始了走神。
他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刚才女生和他说的那句话是他问的钢琴曲的名字。
他偷偷撇了一眼程丽,见她已经回过身讲起了题,陆即明从包里偷偷摸摸地捞出了手机。
他手指微动,搜索栏里出现了一行字。
《少女的祈祷》钢琴曲。
搜素结果很快便显示了出来。
“少女的祈祷》为波兰女钢琴家巴达捷芙斯卡(badarzewska,1838-1861)作于1856年,是举世皆知的钢琴小品。结构单纯,浅显淳朴,亲切感人,虽略带伤感,但又异常柔美,逼真地表现了一个纯洁少女的美好心愿。乐曲采用主题与变奏的曲式结构,降E大调,4\/4拍子,行板。简短音阶下行接两个琶音引子后,便是由分解和弦的上行音调和轻捷的下行音调组成的主题。其波浪式的旋律线和上下行的音型,具有柔和的回旋感。表现了天真无邪的少女的遐思和幻想。这首钢琴曲结构简洁、亲切、温婉、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八个小节的主题重复一遍后开始了三次变奏,仿佛预示着少女丰富的感情变化。其委婉的旋律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诚,仿佛是少女对美好幻想的期盼。《少女的祈祷》是波兰女钢琴家、作曲家巴达捷夫斯卡18岁时的作品,这首曲子结构简洁,手法朴素,欢快轻盈,充分表现出一位少女的心境:充满了梦幻和遐想,洋溢着青春和幸福的愿望。”
对于未来的美好期盼?
按照这百度百科上所显示的结果来说,这首曲子应该没有那么悲伤才对,但是刚才,他明明在女生所弹奏的曲子里听见了浓重的悲伤和落寞,还有她弹奏这首曲子时身上所萦绕着的淡淡的忧伤,一切不似做假,更不会是他的感官出现了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陆即明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心里的感受,难过,好奇,而又隐隐在意,于是,他决定,再去一次,这一次,一定要和女生说上更多的话。
苏黎,苏黎,苏黎。
到底是枯燥又无味的数学,明明正常的一节课时常,愣是让人感觉到漫长了一截。
终于,这节课下了。
在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趴在了桌子上的时候,季清屿慢慢皱起了眉。
原因无他,陆即明又迫不及待地出了教室,而且脚步匆匆,表情急切。
他刚才迟到的理由他才不信,陆即明说那话时候的表情别人看不出来,可是已经和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季清屿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在撒谎。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么迫不及待地往外跑呢?
陆即明有一次来到了五楼。
和之前的无意之间不同,这次他是清醒而主动的。而且和之前一次的好奇探究的心情不同,现在他的心脏砰砰作响,跳得不受控制地迅速而激烈。
他也不知道为何还要跑着这一趟,只是他隐隐有些觉得,如果这一次不来,他可能会后悔。
陆即明依旧像上一回一样,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可是走了很久,依然没有听见记忆里的钢琴声,他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
待来到那件教室之前时,陆即明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人去楼空。
眼前的教室已经被上了锁,女生,走了。
得出这个结论,陆即明有些失望,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她。
啊!他懊恼的一锤掌心,忘记问她是哪个班得了?
陆即明就保持着这股懊恼加遗憾的心情回了教室。
9点整,桑椀借着月光推开了大门。
“吱——”
铁制的大门划破了寂静的夜。
现在已经快10点了,整个小区都静静的,只有少数几户还亮着灯,路上也没什么人。
其实她本来该是一个人回家的。
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姜叔叔早已经勒令姜晓晓住校,只是她坚持不住。虽然她的理由都是麻烦、不习惯,但桑椀知道,姜晓晓坚持走读都是为了陪她。
她们所在的小区距离学校不算近,她也早有住校的打算,只是……想到那个人,桑椀轻轻咬了咬唇,桑海是绝不会同意的。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住过校,都是因为桑海不同意,他从在意为了不迟到她需要多早起床这些琐事,他只需要她一直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楼道里静悄悄的,声控灯的开关并没有打开,桑椀走到大门门后的控制电箱前,轻轻把控制阀推了上去。
“啪——”
一声轻响,楼道里立马亮了起来。
桑椀紧了紧斜挎着的包,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慢慢走了上去。
三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不时传来声嘶力竭地争吵声,夹杂着哭声。
走到倒数几节楼梯的桑椀脚步一顿,轻轻皱了皱眉。
“桑海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扪心问问自己,我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
女人尖利的嗓门已经在破音的边缘,足以听出主人的情绪崩溃。
“艹他娘的,臭娘们,给老子闭嘴。”
“啊——”
男人暴跳如雷的吼声传来,随即响起了女人的痛叫。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呜呜呜呜。”
桑椀静静地听着这一切,门里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她回来了。
哭声喊声叫声,混乱一片。
她面上没什么情绪,这已经是家常便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上演。
没什么犹豫,她转身轻轻地下了楼,各种声音都被远远落在了后头。
桑椀拉上了大门。
现在已经快要到10点半了,小区里冷冷清清。
桑椀顺着一条小道,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小区的花园。
明面上被叫做花园,其实就是一个面积小小的广场,周围种上了一圈花花草草,立着几个健身的器械。
她慢慢踱着步。
今天的天气很好。
墨兰色的天空缀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桑椀走进广场中间的小亭子,趴在了栏杆上。
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清清冷冷的光亮洒落了她一身。
被笼罩在这股光辉了,桑椀看着月亮,有些出神。
她蓦地想起了她和季清屿的初见。
那也是这样的一个深夜。
“桑椀,有人来接你吗?”一起加班的同事张姐合上笔记本电脑,打了个哈欠。
桑椀也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闻言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家近。”
“这样啊,”同事张姐拎起了椅子上包,起身把椅子推进了桌子下面,“那我先走了,我老公来接我了,你别弄太久了,早点回家。”
“好。”即使是对人情世故不太了解,桑椀也能感受到她在关心她,于是她回了一个温和的笑。
谁知一直姿势随意懒散的张姐却顿住了,“桑椀,你应该多笑笑的,笑起来多好看啊,总板着一张脸干什么。”
桑椀一愣,随即抿了抿唇。
张英梅咂了咂嘴,拎着包走远。
这小姑娘真的很奇怪。
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是活泼开朗,积极向上,再不济也是安静腼腆的,就她,顶着一张顶好看的脸,偏偏有个死气沉沉的性格,像一滩死水,要不是她工作还算努力上进,本性不坏,她根本不愿搭理她。
张姐踏着高跟鞋走远。
偌大的办公楼里正剩下了桑椀一个人。
桑椀兀自发了一会呆。
“哒、哒、哒——”
身后传来脚步声,桑椀瞬间回神。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明显一怔。
“季总监?”
桑椀声音迟疑,生面孔,大概率是今天刚从国外总部调回来的新总监。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高级西装,肩宽窄腰长腿。头发全都梳到了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深邃,下巴线条流畅而凌厉。
“嗯。”
只是怔了一瞬,男人立马恢复成了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么晚还不下班吗?”
男人的嗓音像一把上好的大提琴,深厚而富有磁性,在寂静的空间里带起了小小的回声。
桑椀闻言有些发愣,不是说新总监不近人情高冷得吓人吗,“嗯,马上就好了。”
男人没在意她短暂地愣神,他点了点头,“嗯,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好的。”
桑椀学着其他人对待领导的样子举了个躬。
男人走远。
桑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关了灯。
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外面已经黑成一片。
一阵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
这个时间的晚上是真的冷,桑椀却没有急着走。
她踏着不太合脚的高跟鞋,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那是一条死胡同,尽头已经被附近的人当作了垃圾桶。
垃圾成堆,污水遍地,臭气熏天,桑椀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她走到墙根蹲下,掏出了包里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喵——”
寂静的小巷子里响起了她的声音。
“喵——”
“喵——”
突然,一个大大的纸箱后面传来了几声不同的猫叫,几只不同品种的小猫走了出来,却同样体型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