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们都会……”原仁反应了过来,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林长河意识到,这老头倒是真心热爱他的国家,神情又是一黯:“只希望我这梦是无稽之谈。
大量的百姓聚集在九州和大秦沿海,要是真是洪水滔天,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咱们也劝不了谦和……”
“怎么劝不了!”原仁打断他,“我去见他,既然他不是发疯,那总该想得到事情的严重性吧。那么多日照人,去大秦也就罢了,如今等在海边,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不行,这太危险了!”林长河脱口而出,“谦和可不是个讲人情的!”
“但他也不是个蠢货。”原仁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放心,他不会杀我的。”
“可我们这里也离不开您啊!”林长河顺势摆出了挽留的架势。
原仁在他伸出的尔康手上停留了几秒,摇头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想要做真正的天王,叔父不但不生气,还觉得高兴。
谦和他们这一系野心太大,也太过无情,终究不会是光大日照的圣主。
我若是只想要一个傀儡,能找的人多了去,犯不着挑选子侄中最优秀的一个。
但老夫性格就是如此,不做点事儿,浑身都不自在,我留在这里才是影响了你。
现在我去见谦和,你打算做什么?”
“孤?”林长河面上没思考,心中却在瞬时间转了几百转,电光火石他决定假装下意识,“孤打算发天王令……”
说到这儿就停了。
原仁笑起来:“你看,你不是早有想法了吗?”
林长河立刻垂眸,假装不好意思:“叔父,孤不是想要自作主张,这些事儿也都没定,等着您回来再商议呢!”
“行了,再多说,便虚了。”原仁摆摆手,“老夫乃日照王室,即便做了僧侣,也是受万民供奉的。
明知天灾将至,却什么都不做,将来有何面目去见王室先人?
谦和我是一定要去见的,即便阻止不了他的计划,让他暂且避一避也是好的嘛。”
林长河不说话了。
他本来也不是真心希望原仁留下来。
两人从林子里出来,莲站在山洞门口,双手叉腰,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林长河刚一靠近,她便肩膀抽动,转身就走。
原仁担忧道:“这个女子脾气暴躁,不像林长河那么好说话,若是她不肯去上野,你又当如何?”
“我有把握说服她。”林长河压低声音,偷偷冲原仁笑了笑,“她或许是没有林长河好说话,但她一定比林长河好对付。”
“为何?”
林长河一本正经的看了原仁两眼:“因为她是女子!”
原仁依然不解,但没再接着问,点点头,回到僧兵当中去做交代了。
林长河一路小跑,到了山洞最深处。
莲伏在假的林长河尸体旁边,浑身抖动,发出滋滋嘶嘶的声音。
“原仁没有跟进来,你别哭了。”林长河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只有莲的手下,才走上前轻轻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哈哈哈哈……”莲直起腰来,笑得狂拍林长河的胳膊,眼泪倒是真的出来了,只不过跟哭完全不沾边。
“不行,这戏我演不了,看你跟那个原仁一本正经的说h文,我就想笑。
天啊,以前觉得太后她们忽悠人挺容易的,她们是怎么忍住不笑的啊!
哈哈哈,我真的不行,真的……”
林长河:“……”
他扶住莲的双肩:“你冷静点,演不了也得演。咱们真是没想到,那个原仁竟然真是个好叔父。
他并不想把道源当做傀儡,而且是真心实意希望光大日照,这种人对咱们大秦的忠诚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咱们要是没有来这一手偷天换日,哪天被这老小子杀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咱们必须借这次海啸,拉起自己的队伍,拥有自己的根据地。
然后还要想办法跟秦大帅他们联系上,主动出击。”
“我知道,我知道……”莲根本收不住,抓着林长河的手臂弯,笑得直喘气。
林长河犹豫了一下,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要不你就先带人去上野吧。原仁决定去劝诫谦和,到时候肯定会再留些僧兵给我。这样一来,收纳难民去上野的事儿,我一个人就能办。”
“包括你的人我也带走?”
“嗯!”林长河微微垂了垂眼眸,“都是大秦的战士,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莲并没接茬,当天晚上就带着那些留在林子里的秦军走了。
第二天一早,原仁也带着一队僧兵离开了驻地,留给他一千八百人。
林长河做梦都没想到,他能从一个落魄贵族干到皇家禁军都统之后,还能鬼使神差的顶替一个蕃国的王位。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大展宏图,不让太后失望。
毕竟他也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还有无限可能。
而跟他相比,辽东战场的许墨林就不那么乐观了。
他的几个计划都产生了奇效,短短半年,归顺辽东的日照人超过了十万,道路的修建进度因为天寒地冻而无法加快,但却也没有停滞下来。
他们将开垦耕地时候砍下来的树木堆积在一起,沿着道路竖起了数百里燃烧的火堆,火焰照亮了道路,也融化了冰雪。
许墨林不在乎速度的快慢,他只求所有人都能有事做,都能看到希望。
他每次到高丽府,都会在城墙上站很久,在城墙外,有一道令人汗毛倒立的奇观——数万日照人堆叠在一起,被冻成了一道厚厚的冰墙。
那些凝固的血在晶莹的冰面上,仿佛大颗大颗的墨点,那些人悲惨恐惧的表情被完全的保留了下来。
即便是作为敌人,许墨林仍然感到悲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做一个好臣子,辅佐先帝重振皇室威严,换得国泰民安;后来他成了丞相,君主幼小,权后当政,他自以为天下落在了他的肩头。
而现在,别说是天下,就是一个小小的苦寒辽东,都快要把他的脊梁给压弯了。
人力有尽时,他没有岳庭渊之谋,陆倾之勇,还比他们老那么多。
但朝廷缺人,他如何敢不将自己燃烧到最后一刻?
“咳咳咳……”城墙上的冷风一吹,激起他一阵猛咳。
旁边陪他巡视的官员连忙扶住他:“许大夫,您没事吧!”
许墨林强把口中的腥味咽下去,摆摆手:“呛了口风,没事!诸君说吧,关于秦大帅所言海啸之事,尔等准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