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赢棠儿就赶到了昌吉,见程舒第一句话便是:“他呢?”
“出城去了。”程舒无奈,“说到底,小舅舅也没做什么错事,他在西域这些年,救了那么多袍泽的性命,到了这把年纪,就算是想要休息也没有过错。
你看不上他,与他和离便是了,何苦步步相逼?”
“苦苦相逼?”赢棠儿很惊讶,接着苦笑起来,“原来在你们眼中,我们的关系是这样的……也罢,世事如此,大家都有数不尽的事要做,要担心。
又哪来多余的精力去了解旁人的内心呢?即便是你,阿舒,你也并不了解你小舅舅。对我而言,他永远都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要去求长生之术的少年。
苦苦逼他自己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赢棠儿说道一半,生生停住话头,像是把千万般的情绪都摁了回去,她无奈的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些,那些药你都给大家吃下去了吗?”
“吃了。”说到这个程舒有点头疼,“从昨夜起,吃过药的战士便相继发热,虽然阿宁的方子上说是正常情况,但来势汹汹,昌吉的军医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都不敢想象,你这再来三千颗,会是什么状况。昌吉城总共才两万人,你们这是一下子就要让四分之一的人失去战斗力啊。要不是小舅舅和你亲自带来的药,我都怀疑肃州有什么问题,这是敌人的计策。”
“这是药,但本来也是毒,你指望能有什么好的反应?”赢棠儿倒是很平静,“我带来这八百护兵,都是很早就跟着我的,一个人护理五个士兵,绰绰有余。
要不是肃州城也需要,我还能带来更多。不过,第三批应该也会很快过来。
君佐现在再琢磨联系朝廷,如果我们的战士能抵御筑梦草,那么收复西域,剑指圣光,也就是要提上议程的事了。
他想要在西域增兵十五万,除了填补西域军的缺之外,还要重铸远征军。这个远征军都督八成会给你来做。”
“朝廷现在想要招募十五万人,怕是没那么容易吧。”程舒也很久没有得到朝廷的消息了,包括赢凌的私信。
信鹰是生物,在肃州以西送信,难以保证不会沾染筑梦草种子。
中原的防护远不及西域,人也多,为了避免筑梦草扩散,信鹰也是只进不出。
这样一来,前往肃州送信的信鹰就成了消耗品,小皇帝自己心里也有数,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自己的私情而浪费朝廷的资源。
程舒就从这一点就能想象到长安现在的窘迫程度。
十五万能参与远征的士兵!
这在朝廷全盛的时候都不是小数目,现在,不可能拿的出来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有士兵跑来报告:“都督,昨天那东西又出现了。”
程舒立刻停止跟赢棠儿继续讨论。
“抱歉,我恐怕得过去看一下。”她跟着那士兵往外走。
赢棠儿点点头:“嗯,我也去看看那些战士。”
程舒策马出城,到了城外的一个沙丘上,天空中慢悠悠的飘着几个小黑点,数量好像比昨天还少点。
负责观测的士兵走过来,敬了个军礼:“都督,我们接到前一个观测点报告 到看到它们,总共用时是一个时辰。
但奇怪的是,它们似乎也不完全是借助风速,前方观测点回报的情况是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它们也没有落下来。”
“嗯,把所有的数据都记好,再观测一阵,找个合适的地方打下来。”程舒仰头看那些黑点,觉得它们好像比昨天飞得更高了一些。
圣光贼们确实没闲着,这肯定又是把筑梦草送进中原的新计谋,看来得赶紧把那些东西回收回来,想办法送到长安的墨子学院,让那些机械狂魔们看看。
但现在大家身上的筑梦草种子还没有被除尽,谁也不敢离开肃州。
但去一趟肃州,应该没关系吧。
程舒心念一动,立刻就想动身,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想念楚宁和萧君佐,但在昌吉守了整整三年,那些对故人的思念与担心忽然间就有点溢出来了。
治疗筑梦草药剂做出来了,自己身为西域前线都督,跟西域后方的河西都督见见面也是合适的吧。
程舒左右一权衡,觉得没什么毛病。
昌吉这边有赢棠儿看着,比她这个只会杀人的都督可靠谱多了。
回到城里,她立马开了个会,以要送这个飞行器残片为由,将城中军务交给副官,自己带了一队人马出发向肃州而去。
从昌吉到肃州,要走四千多里,放在以前,沿途换马,日夜兼程,也要走五天五夜。而现在乘坐最新的流马,每日可行一千二百里,走到肃州只需要三日半。
更难得的是,流马不用休息吃草,也不会被累死,一车能坐八个人,而操作只需要一个人,大家都能轮流休息。
程舒虽然是都督,但也跟大家一起轮流操作流马。
她发现这三年萧君佐真是没有闲着,即便是在这样朝不保夕的年月,他依旧让沿途的老百姓感受到了生的快乐。
曾经黄沙弥漫的官道两边修筑了防沙的堤坝,栽种了防风林和芨芨草,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干死了,但也有一部分活了下来。
大量的西域妇人在那些树苗之间穿梭,她们不断的检查那些树苗和草,将已经没救的拔出来,然后栽种新的。
工作枯燥而无聊,甚至可以用徒劳无功来形容,但那些人看起来却很快乐,她们大声的用自己的语言聊天,时不时发出畅快的大笑。
“她们都是当初大撤退时撤到肃州的西域人,当时有一部分人去了长安,但还有很多舍不得家乡就留在了肃州。
肃州地方不大,他们也过不惯城市里的生活,萧都督便在城外给他们建了村子。
但又怕他们陷入思乡之苦或者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便给他们找修路和种树的工作。没想到他们和运送物资的战士们都很喜欢,这沿途的村子就这么繁荣起来了。”
多次往返肃州和昌吉之间的士兵兴高采烈的给程舒介绍到。
程舒站在流马头上,心情确实不错。
她们做为大秦的屏障数年,至少对于河西地区的百姓来说,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