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咎一路追到皇陵县,却又听县令说太后身体抱恙,连县城都没进,直接让驿站牵了马,沿官道奔长安去了。高无咎气得甩手给了县令一耳光,身体抱恙不赶紧弄进城请大夫,还送什么马!
你送的是马,他们送的就得是命!
可不管他怎么生气,木已成舟,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到京畿去杀太后;即便他有这个胆儿,也找不到人。
程凉老早就下了官道,装扮成商贾顺渭水而下,去时走了五天的路程,回去只用了一日半。进了长安,她立刻通知了武国公和武安侯家夫人,两人立刻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大内总管太监就带着一群人大张旗鼓的摆开了接驾的排场。
等孙启接到消息,程凉已经坐在凤鸣宫里喝茶了。
“快点去通知贤宁皇太后,让她立刻去凤鸣宫探视。既然她说她生了重病,不得不缺席先帝祭祀,那就给她坐实了,让她不病都不行。最好是要病得理不了事才好!”孙启猛拍脑袋,最后只得拿了这么个方案。
他也没办法啊,俩辅臣追到山里去就没能把这人干掉,他还能抄着刀子杀到凤鸣宫去?别说杀不杀得过那些太监,就一条秽乱后宫之罪,就能让他死了都让人戳脊梁骨。
现在只能祈祷贤妃能给力一下!
但是贤妃能给力吗?
老仆射想了想这十几日从后宫传来的消息,只觉得脑瓜仁疼。
这位贤妃啊,也不知道先帝爷是怎么就看上了这位贤妃!
被孙启念叨的贤妃沈宽同志正在御厨房卤鸡脚,凉凉不在身边,能抚慰她心灵的就只有美食了,自从进御厨房了解了宫中膳食结构之后,她瞬间觉得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堂堂皇宫,正餐全是各种羹各种汤各种烩,零食只有各种糕点蜜饯果子。优雅是挺优雅,可完全没有烟火气好吧!
人生的美好就是要行走的油盐酱醋,煎炒烹炸之中,要是再也吃不到那些重口味的美食,她还不如穿回去风光大办呢!
而且,自从她常驻在了御厨房,来烦她的嫔妃也明显变少了。毕竟,洗大肠,抠鸡脚皮,舂辣椒面这类的活儿,没几个嫔妃受得了。
“娘娘,太后回宫了……”
“啊,凉凉回宫了?”
报信的太监眼睁睁瞅着小孩儿脑袋大的铁勺子落进卤水锅里,黑黝黝的卤水溅起三尺高,还没等他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沈宽已经不见了。
“……娘娘呢?”
御厨房的厨子们的表情永远夹杂着“啊,怎么会这样”和“哦,原来如此”,看向太监时也很自然:“出去了——劳公公让一下,咱得替娘娘看着火儿,这要是糊了锅,咱谁也担待不起啊。”
那太监呆呆的站了三秒,拎起衣角便往外追:“娘娘,娘娘您慢点啊,奴才还有话没传完呢!”
沈宽并不知道,也不想听。
当她意识到当今天下并列第一的小皇帝和圣母皇太后,一个是她好大儿,一个是她亲闺蜜之后,她就彻底的放飞了自我。别的嫔妃每天穿得优雅臃肿,生怕有一瞬间不美坠了皇家威仪。她倒好,直接让枫林宫的宫女剪裁了一身最轻便的短打,以方便她在厨房抡勺。
“贤宁皇太后驾到!”
程凉刚送走国公府和武安侯府的两个嫂子,便听见有福扯着嗓子喊道。紫苏动作快极了,立刻拧了条毛巾凑上来替程凉擦汗,还满脸都是关切:“主子,您这都烧了三日,还是别强撑着了,赶紧去休息吧!”
程凉被手下这些人是惊呆了,自己都还没进入角色,她们一个个就开始低头垂泪,一副自己马上就要薨了的模样。
她有点尴尬,这会儿也不能说贤宁太后其实是她闺蜜,是习惯性的来找她打屁吃瓜。
半推半就间,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床上了。
有福一本正经的在外面回话:“奴才给贤宁皇太后请安。您是有所不知,这次皇太后替先帝送灵,路上遇见了刺客!”
“啊?刺客?凉凉怎么了,没事吧,快让本宫进去看看!”
“诶,贤宁皇太后莫要慌张,刺客没能得手,已经被武国公擒住,不日就将送回长安。但太后受了惊吓,又在山上受了寒,如今发着高热呢!奴才刚刚传了御医,这会儿娘娘还睡着呢!您就换个时辰再来吧。”
“还高热?”沈宽雀跃的心情瞬间落入了谷底。
程凉听见外面争执的语气渐渐超过了正常分贝,连忙示意紫苏把她扶起来,紫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主子,您莫要忧心,有福他能应付。”
“不,哀家还是……”
话音未落,房门被“砰”一声推开,有福坐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宽,后者一边往屋里钻,一边还很理直气壮地扭头嚷嚷:“你们可都看见了,本宫没碰他,是他自己摔倒的!”
程凉捏扶住眉头,苦笑不已。
有福擅长应付的是以前的贤妃娘娘,可不是门外这位主。沈宽同学没有生存压力还勤奋好学,初中就拿到了跆拳道黑带,学哲学之后又顺手开始学国术。关键是她真的是亲闺蜜,听见自己病得那么严重,她是真的会动手的!
紫苏也被吓到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贤妃竟然敢在凤鸣宫动用武力。
程凉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她竟抓起浸毛巾的水盆猛地向沈宽泼了过去,口中大呼:“大胆,竟敢擅闯圣母皇太后寝宫,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沈宽刚回过头来就被兜头盖脸浇了个正着,冷倒是不冷,就是很刺激。
她还没来得及发火,跟在背后的月季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叫,并且一个箭步越过沈宽,抽手就是一巴掌:“狗奴才,连贤宁皇太后都敢冲撞!奴婢今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决不让主子受半点委屈!”
凤鸣宫的规矩比枫林宫要大,紫苏挨了一巴掌也没还手,还绕着月季往外走,嘴里假惺惺的告饶:“奴婢确实没看见来人是贤宁太后,只是奴婢的主子病得沉,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心里一急,就乱了手脚——贤宁皇太后,您身子金贵得赶紧回去换下湿衣服,免得过了病气。来,奴婢伺候您出去……”
月季一扭头,正看见紫苏伸手去推沈宽,当下更是怒不可遏,抡起手中的果篮就向紫苏砸去。这果篮是飞向了门边,果子却靠着那一抡,全部飞向了床上的程凉。
紫苏刚偏头躲过那一篮子,回过头就看见程凉一脸的惊悚,床上还呤叮铛铛不停往下滚果子。瞬间,她的眼神也不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