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发展还是硬道理,对吧。”程凉搁下石碑,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楚太祖进行工业改革遭了反噬,莽帝进行政治改革也遭了反噬,那还能进行什么改革——文化吗?靠去跟老天爷讲道理?”
“噗——”沈宽本来听得挺认真,直接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姐,咱这场合挺严肃的。”
“是挺严肃的,但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看啊,假设这个世界的消亡是有一定规律的,前汉两百多年,后汉也是两百多年,这是一个周期。
按照固有的历史痕迹发展,两百年左右就一定会陷入一个没有尽头的乱世,人类文明在这个乱世中不断退步,直到彻底消灭。
而这几位穿越过来的前辈,都用自己的方式替这个世界续了一波命,而他们的方式在前期是有作用的,后期却遭到强烈的反噬,以至于无法推进。说明他们走的路子正确,但是行不通——你们有信心感觉得自己能强过楚太祖和莽帝吗?”
秦政看着烛火,在这个问题上他也很迷茫,他们曾经做过的努力都有用,但也都只是短暂的,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免于这样的循坏呢?
风雨噼里啪啦的响着,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沈宽拿着石板翻来覆去的看,忽然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路子行不通,而是他们步子迈得太大扯到了蛋?”
秦政抬起头,程凉也看向她。
沈宽比划了两下:“我就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说——比如楚太祖,他的子民们肯定不会做二次函数吧,也不会背元素周期表吧,牛顿三大定律肯定也没有听说过,啥都不明白的人拿到一把左轮,他们除了震惊之外,还会有什么想法——皇上乃天上星君,这玩意实乃仙器。
再比如说莽帝,他倒是想教天下人学会上面说的那些,但新朝的社会并没有发展起来,上完学的结果还是只有做官和种田两个极端,朝廷能够容纳的知识人口就那么多,剩下的人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因为心生怨怼而成为不稳定因素。
举此两个例,就是说明一个问题——所谓的发展一定涉及到方方面面,只进行一个领域的改革,最后肯定是要崩盘的——而且如果规则规定人的行为本身会影响到规则,那么越是重要的领域,影响一定就越大,你们觉得我的假设有道理吗?”
程凉目瞪口呆, 学霸就是学霸,她说的每句话自己都听得很清楚,但合在一起就只能海豹拍手了。
秦政也露出了惊讶之色,并若有所思:“这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凡人做事总是想要从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领域开始。”
“所以,我觉得我们大可换个思路——咱们可以从一些对时代影响不大的领域开始寻求改变,比如圣祖爷发明了桌椅板凳,这东西在民间流传甚广,朝廷禁也禁不了,似乎也没听谁坐椅子坐死了——说明这种对生产力发展毫无用处的东西,并不会引起反噬。”
“可它既然是毫无用处……”秦政还在困惑。
程凉已经啪一声打了响指,兴奋的搂住沈宽,凑在她耳边:“说得没错啊!我觉得我明白了,你听我说……”
秦政:“明白啥了……”
沈宽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就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假设天道是个人,偷梁换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程凉也高兴极了:“哈哈哈,对,我觉得特别有道理,咱们就这么干!”
秦政:“……”
算了,热闹是她们的,与自己没啥关系。
接下来一刻钟,程凉给秦政解释了一下她们设想的温水煮青蛙计划,总的说来就是没啥正经计划,从毫无用处的领域入手,比如推广薯片、卤鸡爪、沙发等等,要是能找到反噬的规律最后,找不到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政:“……”
算了,反正他暂时也没有计划那么长远。
这次进宫,主要是想试探一下这两人的心性,若她们是扛不起重担之人,哪怕有所得罪他也要把大秦的权柄拿回手上来;现在看来,这两个姑娘的神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条,这个消息除了让她们有些好奇和兴奋之外,倒是看不出有太多恐惧。
既然如此,只要能保证政局稳定、政令通行,她们随便用方式尝试,都是一种进步。
“好了,先就这样……秦政,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是想要到朝廷里来做官吗?”程凉跟沈宽说够了悄悄话,起身问道。
“不了,你做太后做得很好,朝中有你,足矣。”秦政淡淡说道,“我此番只是浅探了楚太祖和莽帝之墓,另还有几处要紧的地方尚未前往,白身反而方便些——不过倒要可以向贤宁太后讨个恩准——秦某若是做皇上的师傅,可行?”
“啊?”沈宽一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表情,“你不是不当官吗?”
“嗯,不当官,只做他的师父,教他些拳脚功夫。”
“哈,那我倒是没意见,关键是他自己不一定同意——那小子对程家有成见,肯定以为你是凉凉的人。”
“这无妨,只要做母亲的无不许,秦某自会让他同意。”
“哦,那我没意见。”沈宽毫不犹豫。
要是能把她儿砸变成武林高手,那显然是件美滋滋的事情。
“说到这个,我还有个问题——武林中像你这样能自由进出皇宫的高手多吗?”程凉忽然想到一点,问道。
“没有,没有火器的话,我便是武林最强之人。”秦政一点都不谦虚。
程凉:“……那古大雕跟你比呢?”
“他算得上顶尖的高手,当今武林之中跟他相差不多的或有数十人,能轻易胜过他的大概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但我有奇遇。”秦政语气很平静,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除了他所有人都是垃圾。
程凉稍微放了点心,要是像秦政这种来无影去无踪,把皇宫当作自己菜园的人太多的话,她晚上怕是要失眠。
秦政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又补充道:“武功高不高跟能不能自由进出皇宫也没有必然联系,我能坐在此处,一是用了迷香,二是太后你们没有接着叫人,否则一样会被发现。”
他从脖子上摘下一颗珠子:“这颗珠子是九黎国神木所制,对于一切蛊毒和刺激神经的毒物都有防御的作用。”
“送给我们吗?”程凉问道。
“送给你。”秦政说道。
沈宽猛地一激灵,唰一声坐直了:“大哥,你这区别对待似乎是有点明显了,同是合作方,为啥我没有?”
秦政很正经的看着她:“因为只有一颗。”
沈宽:“……”
等等,她好像吃了颗酸梅子是怎么回事?
没等她细品,程凉已经反手把那珠子塞进了她手里:“咱俩还用分得那么清楚?给你,给你,拿一边玩去。”
“嘻嘻!”沈宽如同斗胜的公鸡,两个指头捻起珠子在秦政面前晃了几下。
秦政:“……”
自己辛辛苦苦从楚太祖脖子上摸出来的避毒珠在她们手上就跟玩具一样,怎么一点都不重视呢。
算了,送都送了,怎么处置是她自己的事,大不了改天去自家墓里再摸一颗。
“关于世界的真相我会继续去探查,有任何情报都会马上告诉你们。在此之前,请太后尽力匡正大秦,凝聚人力,以便将来能对抗天灾。”秦政起身说道。
程凉点点头:“嗯,我明白——不过既然大家都把话说明白,正式开始合作了,那我希望像这次这种失联几个月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如果你要身赴险境,也派之鹰来说一声,免得我还要揣测你的死活。”
秦政立在门前,唇角微微上扬:“知道了。”
说完,一个炸雷响起,炸雷之后门外空无一人。
有福晃了晃脑袋,他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迷糊了一会儿,猛地惊醒,连忙扭头看向凤鸾阁大殿,只见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唤了一声:“太后,天儿已经挺晚了,今日要不要先歇息?”
程凉的声音传出来:“还有几份奏折,看完就走。”
有福长长舒了口气,恭恭敬敬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