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舜臣又进了新郑,他在客栈洗了澡,换了衣服,找到小二:“我要找的人有眉目了吗?”
“哎呦喂,萧大人您又从黄河边上回来了啊!今儿个吃点什么?”小二赔笑道。
萧舜臣从口袋里摸出一两银子:“一壶烧酒,一碗糙米饭,剩下都是你的——人,有消息了吗?”
小二眉开眼笑的接过钱:“实不相瞒,小人这一个月都在替您打听。楚家那五个人确实在小店住过不假,早在岳大人带卢州牧出洛阳的时候他们就走了,说是去原阳找爹,小人托朋友也去原阳打听了,姓楚的人可不多,要是听过,肯定能找着,但您说怎么着?没人晓得!依小人看啊,你和岳大人是朋友,还是去问问岳大人,看看这一家的祖籍地在何处,说不定水一退,人就回去了呢。”
“哦,多谢了。”萧舜臣失望的找了个座,就着米饭喝了两杯。
他以前是不喝酒的,萧家人都风骨刚正,不屑于声色犬马,他一直以为天下如他们三兄弟这样的人并不多,所以当卢裕跟他说沈国丈和岳庭渊在粮食中作梗时,他才立刻就信了,以至于没有回洛阳去,而是自作主张。
如果当时他就回了洛阳,郑家人根本不会知道他要去告密,老楚也不会死了。
岳庭渊从长安回来就在安置流民归乡,每天不是在办事就是在办事的路上,连睡觉都是在马背上眯着,他哪里有脸去麻烦他?
“萧大人,您果然又来这儿了。”都水监书吏李虎进了客栈,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也不分什么尊卑,抓起酒壶就喝,“我今儿从河边回来的时,遇着岳大人了,你猜朝中出了什么事儿?”
萧舜臣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直说!”
“郑品德和卢裕交代,他们扣这些粮食,是想要把这几县的百姓逼到绝境,然后再由郑家出面赈济,以收买民心。高大人还说郑家人暗中将招揽的人卖掉,太后下了懿旨,让岳大人抄了郑家,我从河边回来的时候,好些个乡绅带着自己丁户说要跟岳大人拼了。现在七村八里跟郑家有关系的都在往荥阳赶。这阵仗,八百年就见不着一回吧。”
萧舜臣筷子一顿,猛地把饭刨干净:“高无咎奏的属实吗?”
“这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相信,说郑家收买人心有可能,卖人……哈哈哈,他们缺那个银子啊?而且大秦啥都缺,就是不缺人,他们卖给谁去?有人说是世家势大,又不知道向太后服软,挨整了呗。”
萧舜臣皱起眉:“你听谁这么说的。”
“还用听,大家都这么说。”
萧舜臣想了想:“走,去荥阳。”
荥阳郑家,自从郑品德被捉走,郑洪楼就肉眼可见的老了很多,他让人把庄园四周的栅栏都修好,还弄了一批刀剑回来,让郑家子弟没日没夜的巡逻。
“郑家主,朝廷的决定你已经知道了,要是不赶紧把人交给我们,等岳庭渊查过来,你可是长两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啊。”
郑洪楼眼巴巴的看着对面的男人:“说好杀了郑品德一家,为什么他们还是拿到了供词?夜琅王说话如此不算数,我再把人给了你,谁还会管我们郑家。”
敖钦皱了皱眉:“不是我们不想杀,大理寺中有个高手日夜坐镇,实在是进不去——不过,杀岳庭渊的人已经出发了,现在太后是铁了心要对你们这些士族动手,其他那些人都打算把你们郑家作为鱼饵,用你们的覆灭来搅动天下,只有我们还想你活着,你没发现吗?”
“不可能!山东八姓同气连枝,我们做过的事儿,难道他们没做过?我们郑家要是倒了霉,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敖顷冷漠的看了他一会儿:“不交算了,那郑家主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都没等郑洪楼再说话,便消失在了屋檐之上。
郑洪楼舔了舔嘴唇,刚站起来,就听见外面一阵兵马扰动之声。
“这岳庭渊来得也太快了吧!”郑洪楼骂着站起来,“来个人扶老夫……”
嗖——
一支箭重重钉进了他身边的屏风。
郑洪楼大惊:“狗娘养的,竟然敢擅自在郑家动武,老子就是犯了国法,也该押去大理寺……”
话音未落,窗户纸皆被竹筒撞开,浓稠的桐油滚得到处都是。
郑洪楼冲出宅子,赫然发现四处都是喊杀之声,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们哈哈大笑着在庄园里来回疾驰,手中弯刀如雪亮的闪电,每挥动一下就夺走一人性命。
他惊呆了。
眼看着一匹马飞驰而来,他厉声喊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哈哈大笑:“老子是刘冲,奉命诛郑家九族。”
郑洪楼:“放屁!”
“不信那你问什么?”那人一刀砍向郑洪楼,“哈哈,对了,你是家主,见过刘冲——那就告诉你吧,老子是西凉王座下大将军折飞翼,你跟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想不到这是为什么?”
郑洪楼已经不能回答了,他脑袋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死不瞑目的望着天空,再也不能回答了。
郑家大宅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废墟。
而真正的刘冲还没过潼关,岳庭渊把土豆都种在了原阳县治下的村子里,一来是觉得亲近,二来原阳的百姓听说他跟郡君有了婚约,都主动的愿意供他驱使。种完之后,他把芙蓉留在了原阳王府,自己启程准备去荥阳。
刚出门走了不到二十里路,林子里便有利箭射出。
“岳大人快走!”
他随行的士卒大声吼道,岳庭渊连忙拨转马头,却不料背后也有人,他们体型彪悍,直接冲上前来。
“光天化日,擅杀朝廷命官,你们就不怕被诛九族吗?”岳庭渊怒道。
“嘎嘎嘎,你可知道我们是谁?”为首的黑衣人放肆大笑,“大秦的法律可管不了老子们——今日杀的就是你,大秦的狗官!”
岳庭渊眉头一皱,正想怼回去,只听头上烈风呼啸,一个黑衣男人如同大鹏般飞入正在激斗的人群中,他还没看清楚,便听见一阵惨叫。
那男人就跟打沙袋一样,一拳一个,打得黑衣人东倒西歪。
那黑衣人的笑容还在脸上没来得及褪去,就被一拳砸在脑袋上,脑袋如被砸碎的砂锅一样发出闷响,然后撒了一地的豆腐脑。
岳庭渊:“秦先生……”
秦政嫌弃的扯了一件衣服擦了擦手,学拳就是有这点不好,经常打得黏糊糊的。
“一群东胡逆贼,大秦律管不了他们,就让阎王爷去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