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庭渊已经是第三次想要用这条命报答太后了,她将自己从一个微末的小臣提拔为一道府正,又在与世家对抗之时坚定不移的给自己支持,现在她为了婉儿能顺利的嫁给自己,竟收她做了义女,还放出这样的话来。
士为知己者死,他岳庭渊此生,为太后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赢婉儿的眼泪也忍不住的往外流,她母亲死的很早,父亲又是个懦弱的人,后来娶的姨娘对她虽说也不错,但因为她原本就是原阳郡王府的婢女,对她的好,是下人对小姐的好,只能体现在衣食住行的安排上。
她长这么大,所有的风浪都是自己面对的,从来没有人站在她面前说要替她出头。
近二十年了,这是第一次。
“婉儿和庭渊随哀家进宫,其他人没什么事儿就都散了吧。”程凉又困又累,火气是平时的好几倍。
宗亲们都被吓了一跳,纯粹看热闹的人扭头就走,谁也不愿惹上一身腥;平日里跟郑王亲善的则纷纷看向小皇帝,心里琢磨着那孩子过了年才十二岁,应该比较好忽悠吧。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小皇帝的眼神比太后还要冷。
这孩子虽然个头不高,却一点都不怯场:“小顺子,去把那份婚契拿过了。宗亲婚嫁,除了寻常的礼仪之外,还得要上报宗正寺,缺了一个步骤,都是不作数的。这份婚契,出自谁的手,几日几时谁跟谁一起去的官府,经了哪位长辈的允许,都可以查得明白。”
小皇帝嘴角扯了扯,看向郑王:“郑王叔,你不要太紧张,好好回去睡一觉,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不是您做的,朕绝不会冤枉你——”
他停顿了一下,郑王差点没站稳。
这话说得,不是他做的不会冤枉,那边是说——要是是他做的,也绝不会就此放过啰!
小皇帝放完狠话,转身也进了宫。
宗亲们站在大街上,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低声讨论着慢慢散去。
而在吃瓜群众的最外围,几个穿着简单,丝毫看不出是皇亲的少年也在一起说话。
“没想到太后竟然会为一个郡君出头,可惜原阳王没有儿子,否则原阳王府怕是要崛起了。”
“我看她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中原道的府正,而帮原阳郡府,恰恰就是看中了他们府上没有男丁。你们也不想想,程太后她姓程,怎么可能真心向着我们赢家。”
“昆弟说得是,不过刚才看来,当今圣上虽然年幼,却颇有帝王之姿。此乃我赢氏之幸啊!”
几人中看上去最为持重的一人摆了摆手:“走吧,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明年九月我们都要去长安就学。到时候便能知道,这天下的大势究竟要往何处去了。”
程凉随便找了个偏殿,刚坐下就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她真的很需要咖啡,但当年远洋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种黑不溜秋没啥吃头的小豆子。
“刚才哀家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说起来哀家也不比你们年长多少,只是辈分在这儿,倒不是有意想占你们便宜,这就是说给他们听听,你要是不愿……”
岳庭渊和赢婉儿一起跪了下去。
“婉儿能得太后青睐实属三生有幸!”
“庭渊亦是感激不尽!”
“呃……”程凉其实是自己心里面过不去,她的心态还停留在穿过来之前,刚才要不是气氛到了,她断然不会给自己认这么大个女儿。
妹妹还差不多,她看到这姑娘就想起她们公司刚来的实习生,总是忍不住照顾一下,提携一把,这大概是什么奇怪的职业病吧。
“庭渊你可要想好,若是婉儿以公主之礼出嫁,你这辈子就跟她绑死了。不能休妻,亦不能纳妾,有且只能有她。”
岳庭渊坚定的点头:“臣想好了!”
“婉儿你呢?”程凉又问赢婉儿,“你现在是哀家的义女,没人有敢再欺负你父亲和妹妹们,你身上没什么担子了,可供你选择的年轻郎君多不胜数。岳庭渊祖上不显,父母皆是农户,且早逝。
现在虽是显赫,但因为哀家,他也得罪了很多人,接下来恐怕还要得罪更多人。哀家在,倒是无妨,可哀家总有一天要还政给皇帝。到时候他还能不能这么显赫,就未可知了。你想好要嫁给他了吗?”
赢婉儿俯身一拜:“婉儿遇岳公子之前从未想过嫁人。”
“好,很好,你们站起来。”程凉点了点头。
赢婉儿和岳庭渊一头雾水的站起来,早就等得不耐烦地沈宽兴奋地窜到两人之间,不由分说地抓起了两人的手:“岳庭渊,你是否愿意赢婉儿成为你的妻子,并对她保持永久的忠贞,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贵还是贫贱,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珍惜她尊重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岳庭渊骤然被一个太后抓住手,整个人都绷成了标枪,但听到沈宽说的话之后,他的眉眼逐渐的温柔起来,扭头看向赢婉儿,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好吧,这就是愿意的意思——那赢婉儿,你是否愿意岳庭渊成为你的夫君,并对他保持永久的忠贞,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贵还是贫贱,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珍惜他尊重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赢婉儿抬头看向岳庭渊,微微一笑:“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很好,礼成!“沈宽啪的将两只手合在一起,往后一蹦,功成身退。
岳庭渊愣了片刻,动情的将赢婉儿搂进了怀里,七尺男人,声音竟然哽咽起来:“多谢太后成全!”
程凉磕cp磕得也满高兴的:“你们的婚事乃哀家亲口允准,贤宁太后亲口祝福的,天下再无任何人敢说你们的不是。你们等会儿就去找钦天监的陈大人,让他给你们看看日子,能在正月里把事儿给办了最好,等年假结束,庭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谢太后,臣马上就去找陈大人!”岳庭渊又跪在地上,叩了三下,才带着赢婉儿离开。
沈宽双手抱胸,啧啧摇头:“太酥了,甜得我牙都要掉了。凉啊,你看看你,认了个女儿,顺便连女婿都有了,瞬间实现弯道超车。不知道我那大儿砸什么时候才会去拱人家的白菜……哦,不对,他是皇帝,只有人家扔白菜来喂他的。想想真可怜,吃口白菜都不一定能吃着自己喜欢的。”
被可怜的小皇帝偷偷摸摸的站在门外的柱子后面,心情可是太复杂了。
刚刚那波狗粮吃得他有点噎得慌。
特别是岳庭渊和赢婉儿抱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以后,自己马上就要长成一个少年了,到那时自己身边也会站着这样一个女子,跟自己说“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吗?
嗯,应该不会吧。
要是阿舒的话,她只会说如果彼此背叛,那就打爆狗头。
唉,为什么又想到阿舒了,他俩明明就是不可能的。
小皇帝正在收拾心情,听见沈宽在里面说他,收拾到一半的心情顿时炸裂开来。
他愣了几秒,一拂袖子,十分愤怒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