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凉看都没看那边,注视着沈宽和魏铁衣。
两人已经说了好几句话。
沈宽恨铁不成钢的在骂人:“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脑袋长来干嘛的?本宫为啥上山没跟你说,那不就是因为你不想事儿,怕你给捅出去吗?你手上有没有鹰,为什么不给本宫送信?你看看它往哪儿飞不就知道了吗?天啊,古大雕都不至于傻成你这样!”
魏铁衣低着头,一脸羞愧:“那现在怎么办,皇上他已经……”
“还怎么办!赶紧把乱臣贼子都抓起来,然后去追啊!沿途的官员肯定比你还要傻,他们也没有鹰,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呢!”
魏铁衣站起来:“贤宁太后是真,将妖言惑众者,全部抓起来!”
那谋士转身就跑,被奔龙卫士卒一脚踹翻,捆猪一样捆了起来。
刚才传旨的骑兵,在潜隐二部出问题的时候就想跑,程安宁骑着马在队伍一侧,调转马头追上去,一锤砸翻一人,又弯弓搭箭,连续三箭将另外三个射翻在马下。
局势彻底倒向了程凉他们这边。
程凉雷厉风行,立刻任命韩金堂和刘冲为潜字部和隐字部的三卫都统,将三卫之中伙长以上的人全部撤职,换成了他们带来的人。
早就想整顿这两部了,送上来的机会不可能不要。
魏铁衣亲率一都人马赶去追小皇上,刘冲和韩金堂则率领他们原本的几百手下和整顿过的千把人,留在嵩山脚下监视随行百官和其余的潜隐二部。
程凉连口水都没喝,就带着飞奔两部其他的一万人向洛阳出发了。
她有预感,这件事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失利的消息如飓风一般传到了距离嵩山不到二十里的一个小镇子上,镇子名叫桃花口,镇口有棵大桃树,桃树旁边开了家客栈。
早春时节,桃树刚刚长出一树的小花苞。
鸽子落在枝头,晃得枝桠来回震颤,旁边的窗户被推开,一只大手将鸽子逮了进去。
“三叔,元兄他们又失败了。那魏铁衣果然是沈太后的死忠,元兄没给沈太后说话的机会,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个沈太后是真的。”
“魏铁衣本来就不是能争取之人,其他人呢?崔元花了那么多钱,不是说已经买通了潜隐二部的都统和一半的伙长,他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
“程凉也在潜字部和隐字部中安插了人,数量还很多,都是士卒,却……”
“好了,那女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崔三叔沉默了一会,“家主受那夜琅王迷惑,与太后开战得实在太早了些。”
“可那假太后实在惟妙惟肖,而且举手投足都比现在这个太后更有贵族的模样,若是真的能将她控制在手里……三叔,这便是我们等待多年的机会啊!”
“什么机会,那些异族无非就是想要祸乱中原,好分一杯羹罢了。”崔三叔叹了口气,“不过说到底,还是程家太不守规矩,本来他们也是有实力成为百年世家的,却非要瞎折腾。
高宗爷时远洋,弄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仁宗爷时不顾皇命,非要开辽东、南洋、西域;现在来个太后,竟然直接向我们动起手来。真不知道,该说她无知无畏,还是愚蠢!”
“那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杀不掉就杀不掉了,反正那假太后也不是咱们的,是死是活咱们也不心疼——关键是,一定要让她杀掉岳庭渊——去取纸笔,我给沿途子弟写信。
让他们护送沈太后和皇上入洛阳,斩杀岳庭渊后,迅速退入潼关,若是运气好,连那潼关镇将一并也可以杀了;然后再退入长安,长安城中有人接应——真假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认就好。
我再想想……如果一切顺利,让崔护去接任潼关镇将,崔翰握住各个商道发去洛阳的粮食,咱们将程太后的仪仗拦在潼关外面,多困几日,禁军缺粮,自然会乱阵脚。倒时候,有机会杀,便杀了。
没机会,也没关系,进了昭德殿假的也是真的,进不了真的也是假的。即便程家为此造起反来,生受着的,也是皇家,我们不过是被假货蒙蔽了而已。”
“哈哈哈,三叔高明,孩儿这就去办!”
两人自以为说话隐秘无人可知,却不料送茶的婢女一直站在门口,听完全部,在崔家侄儿开门之前,疾步下楼,进了另一个房间。
夜琅王夜烨听完汇报,烦躁的揉着眉心:“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种时候还想着怎么明哲保身,所以本王就不愿与他们合作——敖钦王子那边是什么消息?”
“上次传来的信是箭在弦上,只待东风。”
夜琅王脸色越发沉重:“没一个听安排的!若不是看在五族历经数代,已经血脉相连的份上,本王绝不肯帮他——”
他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只能本王来帮他们下决心了——让夜姑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们的皇帝,然后调头往清河去。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他们也不会介意本王扣他们一个屎盆子吧。”
桃花树旁走,先手的棋手们相互算计;嵩山脚下,走后手的棋手奋起直追。
而在距离嵩山五十里外的官道上,数辆马车疾驰而过。
还不具备上桌资格的小皇帝坐在车中,心急如焚。
就在今天早上,奔虎卫有人来报信,说前天夜里他母后与程太后发生争执,母后中了两刀,好不容易被救出营帐,如今伤情沉重,希望能赶紧见他一面。
他的几个小伙伴都被带走,程家三人上了一辆车,姚金刚和林家兄妹上了一辆车,他这辆马车里,是萧君佐和楚宁两人。
“皇上,您先不要那么揪心,贤宁太后未必是真的受伤,我觉得此事还有古怪——”萧君佐一板一眼的说道,“其一、贤宁太后为何要跟程太后发生争执?她们相互之间的亲密,我们兴文苑的学生应当是最为了解,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需要动刀子的。
其二、即便是因为某些原因,让她们反目。皇上您就在营中,沈太后也没有理由独自离开,而不来见皇上您。
其三、即便是情况紧急,她必须马上离开。也应当在离开之后立刻遣人回来通知皇上您,并且告知魏将军——如果魏将军有问题,营中的军士现在就该追上来了;若他没问题,便不应由奔虎卫的人护送我们去见沈太后。所以……”
“君佐,你不要说了!”小皇帝摆了摆手,略有些无奈的打断了他,“朕也不全是在揪心母后——他们刚刚说这个消息时,朕确实乱了方寸。身为儿子,不可能听到母亲垂危而无动于衷,但坐到车上再一想,此事确实古怪得很。
既然古怪,咱们根本就不该上这趟车的,——要是因为朕,害得大家都陷入险境,该如何是好啊!”
萧君佐一愣,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皇上,您才是最重要的啊!”
小皇帝仿佛没听到一样,趴到车窗前看了看,又坐回来,重复了好几次,下定决心似的握紧了小拳头:“朕觉得这些人不太对,咱们得想办法逃走!”
逃走,那谈何容易。
三辆马车距离拉得很大,二十来个禁军的士卒跟在左右。
小皇帝又不肯舍弃其他们自己逃走,六目相对之间,大家也都没什么很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