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赏这次平乱中有立功的将士。
主要是龙鳞卫,这次来洛阳,古大雕是发了英雄帖的,各地的龙鳞卫都来了不少人。
为了避嫌,程凉从来没有管过龙鳞卫。
沈宽一开始是打算按照锦衣卫的架构来搞,但后来搞了一阵,她觉得十分的麻烦,就直接甩了个草案给古大雕,让他自己去弄了。
元和帝建的龙鳞侠士,是以各个道武林本身为基础,任命当地最强的武林人士为大首领,让他们帮忙监视官员和做一些黑事,更类似于养的打手或是雇佣兵。
后来高无咎来管,不能像皇帝那样随便给银子,很多人就不肯再替皇家做事了。
古大雕手上这支龙鳞卫的人数大概只是曾经先帝龙鳞侠士的百分之一,要么是跟他关系好的,要么是被他打服了的,要么是真的有为国为民之心的,要么是想要混官场,却又没文化,实在混不上的。
不管哪一种,其共性都是没啥文化。
所以他们折腾了那么久,也没折腾出什么构架可言。
古大雕是大首领,手上有几十个正经小弟,住在长安,平时办事就够了。各地还有十几个首领,需要办事就往周边发英雄帖,能来多少算多少。
这次来的首领有三个,分别是山上飞鹰邓小波,金蝎子段金鞭和通天豹郝豹。
程凉不知道他们报名的时候尴不尴尬,反正她听起来还挺尴尬的。
左思右想,这都是朝廷的正式机构了,要不还是趁此机会插个手吧。不然真的很担心锦衣卫没整出来,反倒整出了个五岳剑派。
在经过初步的谈心之后,这三人都很高兴的接受了新任命,担任龙鳞卫都指挥使,也是仅次于大首领古大雕的职务,允许他们自行招募一百个手下。朝廷会按照正规的兵马给他们发武器钱粮、任命官职和记功提拔。
考虑到古大雕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为防止他出问题,这段时间所有的英雄帖都必须要有两位太后和皇帝共同的签字才可以生效。
折腾了半天,名字听起来是顺耳多了,但要把他们变成真正的锦衣卫,还道阻且长啊!
然后是那些个世孙。
程凉看着他们头就更大了,这些金贵玩意,平时吃个饭都怕给噎着的,这次出来居然风餐露宿了半个月,最后还拎着刀子在人群里杀疯了。
看他们那一个个惨兮兮的模样,她都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多少口水了。
从感情上来说,她恨不得现在就给人摁地上打一顿。
从法理上来说,又不能不赏。
大人们面面相觑了老半天,决定明面上赏这些娃一人一个虚职,给三国公府和萧家赏些银钱和象征荣誉的东西,至于私底下镇国公和定国公还要怎么才能消气,就要等回长安跟两位老国公亲自谈了。
最后是田文州他们。
但大家伙找了一圈,发现那帮小孩全都不见了。
田文州和肖三铁并肩走在官道上,周围全是被遣散回家的百姓,他们有的感动得在哭,有的后怕得在哭,许昌城外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场梦,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去,有多少人在其中孜孜不倦的努力着。
“其实咱们该留下领个赏的,就凭你跟皇帝那关系,赏钱起码够咱吃三年,要是做官的话,至少也是个校尉。”肖三铁心情特别好,搂着田文州的肩膀打趣道。
田文州闷闷的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肖三铁拍了他一巴掌:“你哥跟你说话呢!”
田文州看了他一眼:“三哥,我要去考科举。”
“咳咳咳,你说什么?”肖三铁没忍住被自己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考科举。”田文州停下脚步,认真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看中原道贴出来的告示,太后不但有心开创盛世,而且她也有那个能力。”
“那你刚才留下来讨赏不就好了吗?”肖三铁也停了下来,“何必还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
田文州摇摇头:“将来天下需要的人才会很多,而不管她怎么变法,科举都是选士的根本。如果她不能从科举中得到够多的人才,那她的想法就不能实现。我要去考科举,只有去考,才知道这天下会不会真的有所盛世。”
“矫情!”肖三铁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那没办法,哥哥我也只能跟你一起去考了,科举可能不行,或许可以试试武举。”
天色将明之际,许昌城外的大军如消融的冰雪,化整为零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沈宽坐在许昌衙门里面不停的打哈欠。
“主子,圣母太后她们回来了。”
沈宽精神一振,连忙推开面前的大茶缸,站起来:“可算是回来了。”
她刚走出门,小皇帝就跟炮弹一样撞进了她怀里,呜呜呜哭得声泪俱下:“母后,孩儿险些就见不着您啦!”
“啧啧啧,我的宝,真是瘦了挺多,母后摸摸——嘿,浑身的肉又结实了不少。果然,练把式,不如种地。”沈宽觉得这娃比之前看上去是要成熟了几分,明明才半个来月不见,他生生蹿起来了半个脑袋。
程凉跟在后面,连连摆手:“熊孩子给你带回来了,你们自己叙旧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小皇帝哭声戛然而止,愤愤然扭头瞪向程凉,程凉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顺手还晃了晃手里的竹板,他立马垂下头,拱进了沈宽怀里。
沈宽差点没笑出声来,将小孩拎起来:“你怎么又跟太后吵架了?要不是太后纵容你,处处配合,最后还给你收了个烂摊子,你办得成这件大事吗?”
“可她……”小皇帝说到这个觉得委屈完了,“母后,朕是皇上吧!”
“是啊。”
“既然朕是皇上,那自然有权利减免天下人的赋税,您说是不是?”
“是,也不是——不是,你减免谁的赋税了?”沈宽把他拉到屋子里面坐下,问道。
“汝州、陈郡两州之民,他们误了春耕……”小皇帝说道。
沈宽打断他:“那许昌百姓还遭了兵祸呢,你为什么不免他们的赋税?咱们现在能坐在这儿说话,可是全靠许昌百姓的支持。难不成有功的不赏,反倒只赏有过的?”
小皇帝一腔话被憋到了肚子里,好半天才哼哼唧唧道:“那许昌也一并免了!”
“既然许昌能免,汴州免不免,清河免不免,替前线提供银粮的洛阳、关中免不免?”沈宽问道。
小皇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像母后您这么说,这天下的赋税,就没有能免的了?”
“那倒也不是,但显然不能一边还在打,你一边就把税给免了。余临还有朱家、陆家、宁州水师,燕山以北还有卢家、东胡,清河崔家也还没被打败,河东还有太原王家,西域还有西凉。中原道的农社也还在初生阶段,就连今年第一季的土豆都没种出来。
全国上下,处处都要花钱,处处都要用粮。咱们现在已经欠了你外祖父几百万两银子,整个沈家商行成了朝廷的户部,啥生意也做不了,所有钱都在填朝廷的窟窿。你是他外孙,他咬着牙也得替你扛着事。但你忍心将来不还钱,让沈家数代人的基业打水漂?
即便是要加恩,也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看什么地方受损最严重,什么地方功劳最大,再来决定,而不能因为你是皇帝,跟这些汝州、陈郡百姓一个马勺吃过饭,觉得他们亲切,就随便张嘴。你觉得呢?”
小皇帝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眼睛:“可我话都说出去了!”
这确实是个事,毕竟君无戏言嘛。
沈宽皱起眉头:“程太后不同意免税?”
“那倒也不是。”小皇帝摇了摇头,然后更委屈了,“她让我自己把这笔钱粮还给户部,我……我哪来那么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