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实际是跟长安规模相仿,但却是一个商业气息更加浓郁,气氛更加松散自由的城市。从定位来说,有点像是后世的魔都。它也是大秦三百六十州中,唯一一个不但没有宵禁,而且还有夜市的州城。
短短半年,赢婉儿的火锅店已经开了五家分店,在洛阳也算是风生水起。幸好程凉提前让紫苏去通知了赢婉儿,否则进去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嗨,爷里面请,咱们楼上最大的房间给你们留着呢!今儿个天气好,在露台上吃着,有风有月有美味,保管您来了一回想二回!”
程凉看那小伙子挺面熟,上完楼梯才想起来:“你叫麦子是吗?”
小伙子咧嘴一笑:“是,小的是麦子,能有今日都是托两位爷还有少爷的福,大掌柜的正往这边赶,现在我就伺候你们一桌客人,有事儿您只管招呼便是。”
程凉这才发现麦子身上穿的衣服跟其他伙计不太一样,看起来级别应该更高。
“你是这家店的主事?”
“都是槐树哥有本事,提携弟兄们。”麦子满脸堆笑,将程凉她们送进房间,又退出去低声跟小二安排。
很快,五口小铁锅被送进房间,分别镶在桌上的五个圆洞上。
麦子跟进来介绍道:“这是咱们五家店各自的招牌锅底,从程爷面前起依次是满江红、渔家傲、醉花阴、清平乐和如梦令。”
沈宽眼睛一亮:“怎么说?”
麦子笑道:“满江红是招牌红汤锅底,鲜香麻辣,滋味最是浓郁,什么东西煮进去都会变得特别好吃,最适合冬日吃,吃得大汗淋漓,怅然开怀,因为满锅全红,故为满江红;
渔家傲是以洛河鱼的头、骨熬汤,佐以酸菜等特制配料,涮锅前来碗汤,暖胃又暖肠,剩下的鱼片稍微一烫就能吃,嫩得比嫩豆腐还嫩,因为主料是鱼,故为渔家傲;
醉花阴的汤底是各种应季的花酿,吃饭如喝酒,酒满饭足,其乐悠悠,因为汤中有花有酒,故为醉花阴;
清平乐是在猪大骨熬制的高汤中加入楚北的莲藕,口味清爽,能补益脾胃,因为口味清淡平和,又有鱼戏莲叶间的情趣,故为清平乐;
如梦令是数种菌菇熬制的三鲜汤,在我们店中卖得最好,鲜得能叫人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包您喝了一回想二回,因为菌菇之鲜让人魂牵梦绕,故为如梦令。”
“哦!”沈宽啪啪啪一顿拍手,“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麦子,话说你们以前也没读过书吧,这才多久,说话就一套一套的了,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麦子脸微微泛红:“名字是大掌柜取的,她说我们得要识字识数,将来才能把这些店铺管好,所以特地从白马书院请了先生来教我们。槐树哥听人说大掌柜为了给咱们容身之处,放弃了去皇家书院做管事的机会,咱们就是做牛做马也得报答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去,更何况读书本来对我们就是有好处的。”
“槐树现在在干嘛?”程凉好奇起来,“他在哪个店做掌柜?”
“没有,槐树哥书念得比我们好,学东西也比我们快,现在是五个店的总管事。”麦子说起槐树就满脸自豪,“咱们这些材料也是他带着人在外面采购的。”
“你们每天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午时开始营业,但申时到子时才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收拾完歇业得到丑时左右了吧。”
“嗯,差不多。”
“那你们哪有时间念书啊?”程凉算了算,“午时之前你们还得备菜什么的吧。”
麦子憨厚的笑了笑:“确实没什么时间,想要念书就得辰时起。但好在我们只学些简单的字和算数,每天先生花一个时辰讲新的字,然后我们一边备菜一边也能自己记。”
“只学认字和算数够用吗?”程凉问道。
麦子卖力的点头:“够招呼客人和算账就行,咱也不想着去考科举什么的。”
程凉还想问什么,门再次被推开,赢婉儿满脸喜色的小跑进来,先向程凉和沈宽行了君臣之礼:“草民赢婉儿,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恭请贤宁太后圣安!”
然后又换做家礼:“婉儿拜见干娘!”
麦子立马识趣的往门口退去,程凉也不好逮住他,而且说了今天晚上不上班,只是想快快乐乐的吃个火锅而已。
她示意赢婉儿入座,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这段日子身体如何?”
“托干娘的福,一切都很顺利。”赢婉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大夫说过了三个月,胎像已稳,只要不是太忙,就没有影响。”
“那就好,庭渊现在太忙了,顾不上家里,哀家其实挺过意不去的。前些日子让沈国丈替你雇的侍女用起来可还顺手?”
“嗯,都是很好的姑娘。”赢婉儿答道,“庭渊虽然忙,但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回家来看我。前两个月还有棠儿她们在家里照顾我,要不是皇家书院下个月就要开学了,她俩都还不肯走呢!”
赢婉儿也是个有分寸的人,没问程凉和沈宽要干嘛,要呆多久,有什么打算,除了回答问题之外,她全部说的是火锅店和她们家的一些家事。
久了没聊这种小清新的天,程凉的兴致还挺高,心情也分外的松弛。
等锅底沸腾起来,沈宽立刻脱离了聊天局,飞快地下菜,然后满脸期盼的等待起来。
程凉和赢婉儿的话题聊着聊着又转回来麦子他们读书的这件事上。
“其实这都是庭渊给我的启发。他说他们衙门现在特别缺识字的人,甚至不需要通四书五经,只是会写名字人都已经全部用上了,但还远远不够。我就想着,我们店里有一百多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学认字其实没那么困难。
我们店子里的活儿其实很简单,除了主事和账房,其他的位置有手有脚有嘴巴就行,这些孩子之前是走投无路,只能干这个。但要是他们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不一定非要干这个。后来我跟舅舅说起这事,正好他在书院讲知行合一,就顺便给学子们布置了一项功课,让他们每天抽一个时辰行教化。”
“行教化?”
“对,就是每天学完之后要做一件与所学有关的事情,或者讲所学的道理讲给其他人听。那些学子现在都在为这一个时辰行教化的功课头疼呢!后来我就请了他们来店里教这些孩子认字。既是帮他们完成课业,也能让这些孩子多点可能性。若真的能有人学成,或许还能替庭渊分忧。”
程凉夹了一筷子鱼片,悬在空中陷入了沉思。
科举她现在是没有精力去动,搞义务教育,也没那个人才和钱,但基础的夜校教育,有没有试一试的可能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