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凉在凤鸾阁议事,蜀王赢磊也在宗正府议事,更准确的说是在宗正府凑热闹。
议事的是楚王子赢焜、燕王子赢鹏、郑王子赢光宗、景王赢谦、吴王赢颢和宗伯赢禄。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赢鹏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屋里又抓头发又转圈,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就那几句话,“她敢擅闯户部,逼他们交出账册,她又不姓赢,她有什么资格!”
蜀王听了老半天,终于是忍不住打破了僵局:“人家是先帝爷遗诏所托的掌权太后,她都没资格,那谁有资格?”
赢鹏转了这么半天就是在等谁说话,就冲谁发火,顿时一蹦三丈高:“蜀王叔,你什么意思,身为赢氏宗亲,却帮着外姓女人说话!”
“好好好,不说了,你们自己议吧。”蜀王也火了,把瓜子一丢,抬起屁股就要走人。这货跟他爹一样是个炮仗,脑子还没有瓜子仁大,他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看蠢驴拉磨的。
“别啊!”郑王子赢光宗反应极快,一把拽住蜀王的袖子,一边疯狂捅着旁边的楚王世子赢焜,“焜兄快劝劝鹏兄,对方势力已经很强大了,咱们自己宗室里面再乱了阵脚,岂不是只能任那女人拿捏了?”
赢焜这会儿才装模做样的站起来,拉了赢鹏一把。
蜀王也顺势坐回去,从吴王递来的盘子里抓了把瓜子,冷眼看着对面的三个小辈。
“咱们好不容易设了套,让程家那些家将钻进去。现在程凉一回来,直接将那烫手的山芋扔给了皇上。不但以前的罪过不好在追,这往后的矿山,再出任何问题,都是皇上的过错。这步棋走得甚妙,一石二鸟啊。”赢焜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但就喜欢装得很老成的样子。
蜀王、吴王、景王都是当王爷当了好一阵子的人,对此没有半毛钱的表示。
他有点尴尬,沉默了片刻:“焜知道几位王叔都是心系宗室的,特别是蜀王叔,上次还劝皇上早日自立。只可惜时间太短,皇上的亲政之心还不够坚定。如今沈太后也不知得了程家什么好处,尽帮着程家说话。
程凉又假惺惺的将矿山交给皇上,做出一副不争权的样子给朝中大臣看,想要再劝皇上亲政,怕是难了。”
“要不就算了吧。”景王认真的瞅着屋中间的香,“皇上本来就还没到亲政的年纪,他都不急,咱们急什么啊!道祖说了,心情舒缓,气脉平顺,方可感应上天……时辰差不多了,你要没别的事儿,孤就先回去打坐了。”
赢焜眼色一沉,薄唇抿到了一起。
景王、蜀王、吴王跟郑王一样,都是圣祖弟弟的支系。
当初圣祖兄弟几个感情很好,这三支王族虽然跟现在的皇帝隔得远了,但在大秦的王爷中,还是最有实权的。
其中蜀王辖地最广,且手上有兵;吴王善文,手下门客就有数百人,且在他的封地宣城模仿稷下学宫建了一所争鸣宫,成天没事儿就招呼手下文人分成春秋时的九大学派相互辩论,乐此不疲;景王则喜欢修道。
他们这次作为各个地区最德高望重的王爷,都是送子弟入长安的。
大家小日子过得都不错,发自内心不想参与长安的政治斗争,而且只要龙椅上的皇帝还姓赢,权力是大是小都不影响他们这种继承权基本为零的遥远宗亲,他们咸吃萝卜淡操什么心。
要不是看在皇帝没有子嗣,要是一不小心崩了,楚王和燕王系是最有机会成为新帝的份上,他们都不想到这儿来坐着。
哦,当然蜀王不是,他是为了来看热闹。
景王说完话,等了足足半刻钟,赢焜他们三个半句话都没说。
他暗自叹气,主动起身向外走。
面子给了都接不住,就这样还要跟人家程太后斗法,真的是……三清看着都愁!
景王一走,吴王也坐不住了,勉强挤出笑容:“其实孤以为,这事真不太要紧。若太后真的要对宗室不利,肯定会露出马脚,我们继续暗中收集证据便是。若她真心是要辅佐皇上,安定国家,那就是好事嘛!”
“哼,吴王叔真觉得外姓人会有真心?”赢焜冷笑道。
吴王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外姓人有没有真心他不知道,但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乖侄儿啊,你那想上位的心就差写在朱雀大街上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如今咱们也只是找到几个程家家将贪银子的罪名,这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挨着长安城数一数,比他们厉害的官多了去了。而且这又不涉及到军饷和私兵,那几人也各自是伯爷。程家推说不知情,你又能如何?
这样,要是你们找到了程家为害宗室,霍乱国政的证据,王叔第一个带头上昭德殿逼那……太后还政于君,可行?”
说完,也不等赢焜表态,吴王也急吼吼的站了起来:“哎呀,差点忘了,今日孤在城外还约了一场文会。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孤作为主人,不到场着实不好。就这样,要是有证据,都不用你说。我们这些做王叔的不站出来,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赢焜恨恨看着吴王出了门,扭头看向蜀王。
蜀王咯咯一笑,把瓜子扔回盘子里:“孤倒是没事,你要是想说就接着说,孤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要真有什么奸人威胁到宗室安危。别说孤一人,整个滇蜀的宗亲都会誓死保护皇上。但孤既是世袭的王爷,不本分的事儿可不会做哦!”
赢焜牙都要咬碎了。
赢鹏被赢光宗摁着,又想要发火,被赢焜一眼瞪了回去。
他拱拱手:“焜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列祖列宗的社稷和皇上的安危,其心日月昭昭,天地可鉴。几位王叔现在当侄儿是危言耸听,等侄儿找到了证据,你们自会明白侄儿的苦心。”
哈——
蜀王忍住没笑出来,他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那还真是要辛苦你了。皇上有你这样的堂哥,也算是三生有幸啊!”
赢焜僵硬的笑了笑,目送着蜀王消失在门外,转身一脚踢翻了宗伯面前的案几:“废物,看看你安排的破事儿,那三个老东西根本就不肯站在我们这边!”
宗伯赢禄的父亲是仁宗的第三十三个儿子,德宗爷继位的时候,才刚学会走路,没机会参与政治斗争,母族地位也不高,跟德宗、余临王这样的兄长基本来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扔到某个小地方去当王爷了。
他爹地位不高,赢禄在他爹的儿子们当中地位也不高。他虽然是宗亲,却是靠进国子监读书,才得了元和帝的赏识,混进宗正府做事。
又靠着讨老宗伯欢心,一步步混成了宗伯。
可谓真的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宗亲。
他很有眼力见,刚才在三位老王爷面前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等着只剩下三位小王子,脸上的拘谨就消失了:“诸位王子莫要生气。不就是几本假账吗?吴王说得对,那东西扳不倒程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