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不好!”程凉把全德最后的时间留给了小皇帝,毕竟是跟随先帝的老人,或许还有些棺材本要交代,她跟沈宽一起站在院中的亭子里面,忧心忡忡,“真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秘闻,那个威廉肯定跟罗伯特是一伙的,应该也是个穿越者。”
“我现在还有个疑问。”沈宽托着下巴,“秦政上次把那个罗伯特打死了,但假设我们跟这个世界的关系就是油与水的关系,那么即便是容器坏了,他也还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油珠珠,不会因此消散。那么他们会像秦政那样一直被挂在天上呢,还是说他们已经研究出来何以任意变化容器的技术。”
她看了看程凉:“我的意思是,如果不能对这个世界继续产生影响,那么即使是保存着意识,那也跟死了是一样的;而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个威廉和罗伯特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还有一点,秦政穿过来的时候是个小孩,最后长成了成人。说明停滞仅仅是在于灵魂,而不在于肉体。那么威廉每一朝都长得一模一样,就说不通了。”
“你知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什么吗?”程凉捏着眉心,“西方对生命科学的研究本来就高我们一筹,即便同样是穿越者,有些我们搞不明白的东西,人家说不定早就搞明白了。虽然你弟弟描述的西方民间依然处于中世纪状态,但他们本来就是推崇精英文化的啊。所以,老百姓过得不好,未必能真正反映他们科技树的攀爬程度。”
“对,很有道理。”沈宽喃喃自语,“我们的对手不是西方世界的百姓,而是西方世界自称为神的那波人。”
“我之所以认为这个消息非常的不好,还有几点。”程凉说道,“其一,那个威廉在高宗朝就出现了,但这个世界出现穿越者的历史还可以向前追述一千多年。为什么以前他们没有对皇室出手呢?
两个可能,要么他们出手了,我们不知道,而且没有成功;要么他们忙着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没有腾得出手来。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
“当然是后者,永生这个诱惑太大了,特别是对于封建帝王。要是真的有什么教能帮他们获得永生,哪怕没枣也得打两竿子。但再历史记载中,圣光教在中原的传播一直都是很零散的,甚至没有形成过规模,更没有至上而下的进行过推广。”
沈宽说起历史记载来就很顺溜了。
“上次罗伯特之后,我还专门研究了。圣光教在中土的传播更像是乾元道长说的那种,个人的,松散的;相反在大罗和西域有些地方,则是有组织的,至上而下的,甚至是动用武力强制进行的。汉帝时,西域有好几个小国的国教就是圣光教,只是后来被大秦远征军给一路平推过去,王室都跑了,才恢复自己原本的信仰。”
“好,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他们现在为什么开始对大秦的皇帝感兴趣了呢?”程凉问道。
“你是说……”沈宽沉下脸,“他们在西方已经形成了绝对的统治,所以能腾出手来对付大秦了?”
“没错,我是这么觉得的。”程凉沉下脸,“刚才我说道的不妙,还有一点。全德说那个威廉好几次都是出现在黑衣大罗的使臣队伍里。黑衣大罗本是我们在西域以西最重要的盟友,但如果其实他们不是呢?”
“嘶——”沈宽倒吸一口冷气。
“威廉能替黑衣大罗出使大秦,意味着他应该是被大罗皇室所知晓的。既然都知晓一个永生之人,你猜大罗皇室知不知道永生这件事呢?”
“所以你觉得黑衣大罗其实早就背叛了大秦,那诺曼……”
“诺曼是仁宗爷的外孙,从他这人本身来看,他好像跟他的母国没啥太大的感情。有一种可能是他本人无辜,单纯就是个不受父王待见的孩子,顺手送回大秦来做质子;而更坏的可能性,他确实是黑衣大罗的一颗棋子,而且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恐怕还是一颗段位非常之高的棋子。”
沈宽愣了半天,喃喃道:“靠,一下子就觉得他没那么帅了!”
“程家族学校长的位置不适合他做了,炮厂接下来的研究也不能让他继续跟进。”程凉叹了口气,“但也不能一棒子把人给打死,毕竟人家到目前为止也没做啥对不起大秦的事儿,上回去帮你们找母巢也费了老鼻子劲……要不先让他跟你搞一下文体建设?”
“那倒是也行。”
“先不着急,等我想个合适的理由来换掉他,若他不是间谍,不要破坏了关系;若他是间谍,不能打草惊蛇。”
程凉抬眼看向天空,秋高气爽,北斗星的斗柄正指着西边。
她凝神半晌,喃喃自语般说道:“罗伯特他们的目标是毁掉这个世界,但毁掉这件事本身同样是很困难的。除了引起天道反弹,制造世界末日,就只剩下世界性的大规模战争。
我知道战争未必会让科技退步,但若是本身就带着恶念开战,且只征服不建设,那么文明一定会不停的衰退。迟早有一天,大家会变成手持原子弹的猴子,那些科技会披上魔法或者仙术的外衣,被彻底的遗忘来处。”
长安城中,同样在举目观星的倒不止程凉一人。
赢禄筋疲力尽的从宗庙出来,站在神道上仰头看向天穹:“人与天地相比,就如同蝼蚁一般啊!”
石碑旁边站这个穿着普通的少年:“宗伯叔何出此言?”
赢禄解开外袍,露出胳膊,上面全是青紫的掐痕:“燕世子在外面打架打不赢,打自己人倒是很下得去手。幸好他白天打累了,否则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都熬不过今晚。”
赢昆很惊讶:“您是长辈,他连您也打吗?”
“嗨,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人家的爹是先帝的亲兄长,咱们的爹……说是皇亲,头衔前面连个地名都不配有,如果宗伯不记得发宗亲俸禄,都不会有人去过问。当今圣上才十二岁,又没有子嗣,燕世子和楚世子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赢昆跟着走开了几步:“宗伯叔,马车停在外面……既然您知道他们做事不靠谱,为何还要让他们去找程太后乱政的证据?”
“可不敢胡说!”赢禄连连摆手,“是他俩想要去找程太后乱政的证据,我一个小小的宗伯,哪里指使得了两位亲王世子。”
“那您觉得程太后真的有意祸乱宗室吗?”
“这……”赢禄眼神微微闪烁,抿着舌头,思考了半天,才晃了晃脑袋,“这还真不好说……不过若是寻常的辅政太后,不至于一面处处树敌,一面培植党羽吧。而且我斗胆胡说一句,太后做这些事越是于国有利,就越是对皇上不利。”
“为何?”
“你想想看,这皇上亲政之后,这些事是要接着做还是不接着做。不接着做的话,老百姓怎么想?合着太后是圣母,皇上便是昏君啰。若是要接着做,太后现在提拔起来的人用是不用?不用的话,皇上还是个孩子啊,那儿去找那么多新人?用的话,那这事儿算是太后的,还是皇上的?”
“那程太后就是想要架空皇上,攫取我赢家的江山!”赢昆脸色一沉,狠狠说道。
赢禄唇边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手却使劲摇晃:“哎呀,可不敢胡说,这种话可不敢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