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沈宽连问都没问就认定了薄荷背叛了程凉。
要知道,薄荷可是在凤鸣宫干了十几年的老人,期间一次都没有用过,也没有跟别人接触过。程凉交给她的事儿她一直办得漂漂亮亮,沈宽在凤鸣宫也住了一段时间了,不可能不认识薄荷啊。
难道她们之间真的没有计划?
赢禄思来想去,觉得不可能,如果程凉什么都不做的话,皇上亲政就将成为定局,她真的甘心把权力拱手让人?
不,还有一种可能。
皇上本人就是站在她们那边的,她们认为归不归政,都不影响她们接下来的政策。
呵——
赢禄面前的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将他的脸印得若隐若现。他冷冷的笑起来,浑身微微发抖,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癫狂。
皇上算什么?
一群蝼蚁自作聪明选出来的头人,自以为称之为天子,便真的是上天的儿子。皇帝既不能真正的长生不老,也不能呼风唤雨,既不会生来知之,也没能力以一敌百。说到底,就是个凡人,甚至是一个愚蠢而孱弱的凡人。
他起身出门,向城外的道观而去。
两位太后之间的信任不容挑拨,贤宁太后对皇上的影响又远大于外力,那真是很遗憾,只能将她们全部除掉了。
蜀王、景王、吴王审了赢昆两个多时辰。
他赌咒发誓,自己只是好奇,溜进宫闲逛,遇到薄荷,从她嘴里听到了程家要在山上伏击宗亲之事,其余的一概不知。
好不容易脱身而出,赢昆望着天边启明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像是个孤胆英雄。他从头到尾把罪名全部担了下来,一点都没有暴露旁人。
殊不知,晨曦中有好几双眼睛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确定是他杀了赢焜?”梁买冷声问道。
薄荷连连点头:“奴婢已知必死,如何敢胡乱攀咬别人。”
“太后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她?”梁买又问。
薄荷垂下头:“薄荷虽受太后之恩,却也受先帝所托,赢昆说王爷们想要知道太后的计划,奴婢不敢去问太后本人,只好去问贤宁太后。”
“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儿是赢昆干的?”
“证据?”薄荷想了想,“没有证据,但是他说他那把锤子是请街边一个乞丐买的,街边乞丐向来有自己的领地,您去铁匠铺周围寻一寻,或许能有收获。另外,奴婢也愿意出面作证,以还太后之恩。”
梁买点点头:“好,本官这就去查——来人,把薄荷收监,好生看管。”
梁买前脚刚走,赢禄后脚冲进了蜀王他们的房间。
三位王爷累了一夜,刚准备躺会儿。
景王靴子脱到一半,差点被门打到脑袋。
他愤怒的扯上鞋帮子:“又怎么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赢禄着急忙慌的嚷道,一边使劲把门关上了。
“又谁死了?”景王真的很后悔来这么一趟,他又不想当皇上,成天扯这些有的没的,要让他损多少修行啊。
“不是谁死了,是梁买查到了打死楚世子的真凶。”赢禄压低声音说道。
“那不是好事吗?”蜀王话说到一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
“没错,就是那个难道!”赢禄都快哭了。
蜀王猛地站起来:“是谁如此大胆?”
“蜀王爷,不管是谁,都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赢禄擦了擦额上汗水,“您得赶紧出面,制止梁买继续查下去。特别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此消则彼涨啊!”
蜀王冷眼看着他:“到底是谁?”
赢禄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蜀王一巴掌又拍断一块案几:“又是那个逆子?暗杀楚世子,买通凤鸣宫宫女在沈太后面前胡言乱语,程家和宗亲不打起来他就不痛快是吗?”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赢禄又抹了抹腮边的汗珠,“这孩子我知道,是郑王旁支,旁了好几代,家中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兄弟姐妹。他做这种事儿捞不到半点好处,除非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蜀王冷眼看着赢禄:“你是指谁?”
“诶哟,这我哪能知道呢。”赢禄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要不,您先当作不知,让我先去套一套他的话?”
蜀王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好,你去问问他。大丈夫做事就要敢当,既然人是他杀的,那解家便不该遭此一截,孤现在就去见太后……”
赢禄双膝一软,一把扯住了蜀王的裤腿:“别、别啊,此事捅到太后那里去之前都还有余地,但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就全完了。”
蜀王扒开他的手:“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余地了——楚王明晚就会入长安,孤亲自去见他,若他肯私下处置此事,到也用不着再到大朝会上去丢人现眼。”
“蜀……蜀王……”赢禄在地上爬了几步,没追上蜀王,连忙又扭头看向景王和吴王,“景王爷、吴王爷,你们劝劝他,楚王那性子,肯定不会同意私下解决的!而且,此事关系着两家的声望,要是让程太后抓着把柄,她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吴王摆了摆手,拂袖而走。
景王现在只想要一双没听见这事儿的耳朵,看见大家都走了,更是溜得跟兔子一样。
赢禄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喊着喊着,唇边浮起了笑容。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推门走了出去。
梁买这边还没锝逮到那个乞丐,那边程凉已经接到了蜀王的自首。
大概是有前情铺垫,蜀王对于赢昆的行为没有丝毫怀疑,明明他也没去查,就信誓旦旦的认起了错来:“此事若真是赢昆所为,便与解家无关,太后可以将解少麟放出大理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会将赢昆交给楚王发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程凉问道。
“暂且还不知,但这小子人品堪忧,等他进了大理寺,自然会乖乖交代。”蜀王义正词严,“孤希望太后早日归政于皇上,是因为道理便是如此,不是因为护短。谁做了错事谁就受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太后放心,孤不会袒护赢昆,亦不会因为此事就放弃请太后归政之事。”
“……你就不怕宗亲们说你与哀家勾结,选了赢昆做解家的替罪羊?”
程凉隐约觉得这事儿爆得有点突然,难不成赢昆掌握了什么对宗亲不利的消息,所以蜀王才这么着急的想要干掉他?
不,要是那样的话,他就不该来找自己,赢昆落在梁买手里更容易暴露。
她当然希望解家能脱罪,但如今的形势处处都可能有坑,没有实锤的证据她不敢轻易去下什么决定。
蜀王也在思考,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去解决肯定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但赢昆只不过是个旁支的小宗亲,即便有点丢脸,好像也还在控制之中。
要是不声不响的放了解家,又把赢昆抓起来,到真像是他跟程家私底下有什么交易。
赢昆对于皇家来说,远不如解少麟对于程家重要。
皇上要亲政,就得名正言顺,坦坦荡荡的亲政,皇位本就是赢家的,他们不需要靠什么阴谋,更不需要靠什么私底下的交易。
两人各自想了半天,异口同声:“还是等等梁买和赢禄的证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