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忠退出皇帝的寝宫,心里全是委屈。他看见全义站在之前他站的地方,忍不住走过去:“义公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全义吃了一惊,虽然知道自己挖的坑可能会让全忠惹皇上不高兴,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但这不能拆穿,还得顺着他的心情来:“明儿不该我当值,就想着瞧瞧月亮。耽误得久了些,忠公公莫怪,我这就回去了。”
“不用了,明儿你怕是要当值。”全忠耷拉着脑袋道,他对全义的观感很好。这人虽然以全德义子的身份空降到了乾阳宫,却对自己十分尊重,不但没有趁自己失势踩自己,而且还处处维护。
关键是他觉得全义年纪也不大,脑子却比其他那些巴结他的太监都要好使。
现在前朝的政务是归皇上了,后廷的事儿还有凤鸣宫的人管着呢。
将来他重新坐回大太监,少不得要跟有福他们掰腕子,有全义这样的盟友当然是好事啊。
全义果然十分关心:“怎么了,忠公公身子不爽利?”
“皇上也让我去太医院看看,但我觉得没什么不舒服啊。”全忠奇怪的说道。
全义脸上的关心更胜了几分,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刚才的事儿套出来了。
明明肚子里笑得转筋,嘴上却还在安慰:“您说说您,关心皇上也不挑个时候。皇上刚刚亲政,太后就说天下有难,明政殿的相爷们个个每日都忙到天发白,皇上他比相爷们还要高,怎么好意思自己休息呢?
朝廷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那些外臣又不像公公您,是陪着皇上长大的。他们只管大秦江山稳不稳固,哪里会管皇上的身体啊。
虽然现在管乾阳宫事儿的人是我,外面人认的乾阳宫第一大太监,还是您呢。那凤鸣宫的大太监跟我说话都是鼻孔朝天,唯独提起您的名字还有些忌惮。
咱们做奴才的,说到底是得看跟主子的情分。有些话,情分深的可以说,错了主子也不追究,知道你一片诚心,面上不悦,心里还感动;情分浅的前脚说出口,后脚就掉脑袋。忠公公,奴才可是羡慕你得紧啊!”
全忠听得美滋滋的。
想想也真是,皇上虽然骂了他,还让他出来,但也让他明天去看太医。他不让自己当值,大概只是因为关心自己的身体吧。
自己上次跟程家那些人合作做假账,还挑拨皇上跟沈太后的关系,他不也只是降了自己的职吗?
这次说点闲话……
不,这是关心皇上的身体,更不会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他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倒背着手,高高兴兴出了门。
全义撇撇嘴,也就是先帝只有一个儿子,而且死得早。不然就以这种贴身太监的水平,皇上够呛能当上皇上。
当然,如果皇上儿子多,或者皇上再大些,手中的权力多些,这么蠢的太监也留不下来。比如现在,皇上刚刚有了点权力,自己就在琢磨着把他撵走了。
要是义父还活着……
哈,那他应该还会做得更直接一点。
全义干脆也没回去睡觉,就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皇上屋里的灯也一直亮着。
当门被打开时,主仆四目相对,莫名的产生了一种默契。
“伺候朕更衣吧。”
“是!”
小皇帝第一次一个人完成了拜请神佛的仪式,明明平时看程太后左也不顺眼,右也不顺眼,但她真的不跟自己站在一起,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这种不习惯一直持续到百官宴,去前年他只负责做摆设和吃,今年却要不停的参与应酬,为了保证不说错什么话,他全程都绷紧了神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零距离接触了大朝会和大朝会后更深的内幕,大大小小的臣子都对刚刚亲政的皇帝非常好奇。
更对大秦帝国现在正在高速进行的改革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有些话平时不敢说,借着百官宴,皇上与众同乐之机,便会有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找尽关系去打听。
往年下午就能散场的百官宴一直进行到了傍晚才结束。
小皇帝还要赶回去换装,宗亲宴那边便不可避免的推迟了。
比起百官宴上的热闹气氛,宗亲宴就要低落得多。
其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秦政。
无论是谁,忽然遇到一个人蹦出来说是你老祖宗,他的第一反应都不是相信。
脾气好的骂句神经病,脾气不好的撸起袖子啪啪啪先抽一顿耳光再说。
想占便宜,就得做好挨揍的准备呗。
但秦政这个忽然出现的祖宗很特别。
首先,他确实是跟传说中的圣祖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坐在龙椅上和战斗的样子,几乎能和宗庙里的画像重合。
其次,他知道很多陈年辛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谁也打不过他!
在旁人眼中无比尊贵的皇族宗亲,在他眼里就够臭狗屎一样不值钱。说揍就揍,说罚就罚,说削爵位就削爵位,比对那些犯罪的官员还要严厉——收拾其他人至少还要跟太后她们商量,收拾宗亲就是直接上手。
楚王和郑王两家跳得最高,第二天他们在长安王府就被人连锅端了,连人带家里的牲口,全被扔到了矿山挖矿。
有官员稍微进谏了一下,秦老祖直接表示,老子用的是家法,不是国法,不需要拿到朝堂上讨论。
呵呵,楚王和郑王也不是什么大贤王,跟现在的这帮臣子也没啥利益关系,大家反对也就是走个形式,您秦老祖这么大义灭亲,这么强势,那当然没人继续自讨没趣。
小皇帝有点情绪化,但也不是傻子。目前看来,楚王和郑王都不安好心,但师傅或者老祖宗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即使不明面上支持师傅,也不至于跟师傅对着干。
既然如此,楚王和郑王被削掉王爵罚去挖矿,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秦政甚至没有从旁支过继人来继承这两个王爵的意思。
“唉——”蜀王闷闷不乐的叹气。
吴王坐在他旁边:“大过年的,你就是不开心也别表现出来啊。”
蜀王摇摇头:“孤没有不开心。”
吴王疑惑:“那你这一脸旁人欠了你几万两银子是做什。”
“孤是觉得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你我都不再是少年了。王兄,你可还记得你少年时想要做什么吗?”蜀王一脸认真的看着吴王。
吴王愣了一下:“少年时,孤自然是想要做好王世子……”
说道一般,他觉得蜀王的眼神充满了悲悯,还不自觉的摇起头来,顿时火气上涨:“那你说孤少年时还能想什么?”
“普通人家的子弟可以想做工匠,可以想做游侠,可以想做商人、药师、士子,可以想要从军卫国,可以想要做公卿治国,偏偏我们生来除了继承家业做自己那一地的藩王外什么都不能想,你不觉得我们可怜吗?”
吴王再次愣住了,他认真想了想……好不容易投胎作了王世子,他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