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没心没肺只想着姐姐嫁出去就能避免和亲的命运,却丝毫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
毕竟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他能学会爱人就挺不容易,推己及人和换位思考那是更加遥远的问题。
但程凉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狗。
周承修是她最初的班底之一,这几年在金门也好,海越也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工作干得很不错。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周承修一下。
“这娶公主跟寻常娶妻可不一样,要在宗正寺造册录事。而皇家身为皇家,就要有皇家的尊严,皇家的女儿一旦出嫁,便只有丧夫而没有和离。
如今看在哀家和贤宁太后的面子上,皇上或许不会干涉你们夫妻间的矛盾。但他毕竟就这两个姐姐,又容易受情绪所绊。等他再长大些,若你与公主发生矛盾,受委屈的恐怕只有你一人。”
“臣不明白。”周承修这人,下决心之前是真的犹豫,下了决心又真的固执,“臣想要求娶公主,为的自然是爱重她,怎么会与她发生矛盾呢?”
“家长里短……唉,别的不说,你问过你父母的意思了吗?”\\u0027程凉觉得心累,不是说这些人都很看重婚姻之事吗?
为什么从岳庭渊到周承修,她真的是一个都没看出来。
岳庭渊的父母早逝,他自己远离家乡数年,还可以理解,周承修家在关外还挺有钱的,他爹妈可还健康着呢。
周承修拱手道:“父母自然是同意的,否则臣已近而立之年,岂能不娶妻,不留后?若是臣能娶得公主,周家全族皆当以此为荣。”
唉——
程凉叹了口气。
是了!
公主在长安不太值钱,但在长安之外还是挺值钱的。
周承修的水平已经不需要靠攀附公主求富贵了,但能娶个公主回家,还是很能光宗耀祖的。
等等!
程凉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那次碧涛湖之后,你还见过赢青吗?”
“去金门前在龙门寺见过一次,臣拜谢方丈收留之恩,公主是因为落水之事去佛院礼佛。臣不敢唐突,只远观了片刻。
后来公主母族亲眷去南洋办货,臣帮了些小忙;再后来,与百越人开战,臣报着死战之心,情难自己,便写了一封书信存在那位亲眷处,希望他能在臣战死后交给公主。但后来太后圣明,一战克敌,臣便又把那封信要回来了。”
呵呵——
程凉暗自叹了口气,以为这货是个恋爱脑,其实人家段位一点也不低。
有目标立刻行动,在龙门寺或许是真的没有说话,但他一定用某种方式让赢青和她娘记住了自己。
所以才会有母族去南洋办货之事。
林修媛大概是觉得这男的有点投资价值但是又感觉还不太够,想要牵着这根线留个备胎。
殊不知,高明的狩猎者,通常都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太后,臣真心倾慕公主,但在此之前绝对没有与她私相授受。太后……”
“好,这门婚事哀家允了。”程凉打断他,“这是你自己努力来的结果,公主和林修媛也同意。但哀家丑话说在前头,自己种出来的瓜,再苦也得吃。
另外,你们都是为朝廷谋事的官员,哀家也不希望你们毫无城府,但城府毕竟是术,若是术大过了心,大过了道。出了问题,可是很难收场的!”
周承修猛地抬起头,脸色微微发红,片刻之后又转白,他低下头:“臣是真心仰慕公主……”
程凉再次打断他:“公主那边怎么想,哀家不会管。但在哀家这边,这是你周承修自己要的,是福是祸你都要自己受着。就这样——你回去准备聘书,婚约的时间写得再早些也无妨。”
周承修趴在地上重重磕头:“太后圣明,臣绝不会对太后有半分异心。”
程凉摆摆手,自己站起来向内室走去。
周承修只觉得后背湿了一大片,站起来时腿都软了。
太后怎么知道他一直都在谋划求娶公主之事?
他所有的行为都做得很正当,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彭杨和顶头上司陆倾都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出格之处啊!
果然,此天底下最为明达聪慧之人,无人能比得上太后!
沈宽进门看见周承修像行尸般往外走,眼睛盯着地面,居然完全没有看见她这么大个太后迎面而过。
她一进门,往沙发上一坐,蹭蹭脱掉了鞋子:“凉,你没有同意把赢青嫁给周承修?”
“不啊,我同意了。”程凉疑惑的看了沈宽两秒钟,起身走到门口,又去看玉娘的手,“怎么,今天不吃饭?”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沈宽一下子就把周承修忘了,“我儿砸不是让景王召集宗室女宣布黑罗要来联姻的事情吗?
本来是想着先通知她们,这不想嫁的,能早做准备就早做准备,多留两个月来编借口,总比忽然被人家指名点姓的要人好吧。反正我觉得景王没什么毛病。
可你知道吗?那赢绿,居然当众又哭又闹,把景王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他一耳光。”
“啊?”程凉真的震惊了。
这不论古今,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侄女给叔叔一耳光的事情也不值得提倡。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我承认,联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仁宗那傻逼已经开了联姻的头,咱们什么理由都给不出,说不联就不联了,黑罗人怎么想?
这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黑罗本来就不那么稳定,这反手递个借口给人家,她们的幸福倒是保住了,数十万,上百万普通百姓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哦!”程凉马上就明白赢绿为什么要这么干了,“她这么一闹,咱们还真不能再送她去联姻了。虽然落下了恶名,但里子却是保住了。要是咱们穿过来的时候赢孝没死,说不定还真斗不过她那个母妃。”
“呵,不可能!”沈宽不屑的用鼻子哼气,“赢孝独宠我原主!”
程凉:“……”
玛德,把这个忘了!
“那其他宗室女是什么反应?”程凉又问。
“这个……”沈宽坐起来,“宗室中的适龄女子很多,但她们肯定没有人愿意啊。特别是现在还可以在皇家书院读书,日日生活在长安城中,随便都能找到还不错的人,脑子有包的才会想要嫁到黑罗去,而且那个王子还有毛病!”
“那我们就要抓紧时间想拒绝的理由了。”程凉皱起眉头,“而且,我还有一点很疑惑。”
“什么?”
“诺曼说的那些话,阿鲁是和诺曼一起到长安的,也就是说他是一颗埋得很深的棋子,就为了想要让诺曼促成联姻而暴露出来,你不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吗?”
沈宽一愣,然后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你是说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