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贝斯那么忌惮大秦的原因算是找到了,一方面是作贼心虚,另一方面是担心波利斯家族在大秦的帮助下,完成中央集权,让他们现在勉强还能接受的王权加贵族政治模式彻底终结。
伯尔萨家族也挺难的。
站圣光帝国的话,信仰可能不保;站大秦帝国的话,地位可能不保。
难怪贝斯的行事处处别扭。
程凉看着激动到浑身发抖的阿罗撼,收敛情绪,接过有福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你来见哀家不只是为诺曼求情吧。怎么,希望哀家押宝在你身上,送你回去成为真正的大罗国王?”
“不是!”阿罗撼深深吸了口气,“我希望请求大秦皇帝和太后送诺曼兄长回大罗继承王位,他是父王最钟意的儿子,也只有他才有可能跳脱出大罗那些家族的限制,成为真正的国王!
尊贵的圣母太后和贤宁太后,这次跟着贝斯来大秦的武士大都是伯尔萨家族的人,还有一些是副使安插在其中的细作。我在暗中截留了一些副使与圣光教人的书信,将这些交给伯尔萨家族,便足以作为证据。
另外依泰也可以作证,引诱贝斯犯错,并且杀死了他想要嫁祸给大秦的人,正是以副使为首的圣光教徒……”
“等等!”程凉眼睛微微一眯,“贝斯现在可还活着呢!”
“可是于公于私,他死了都比活着更有用。”阿罗撼用三十七度的身体说着零下几度的话,那双蓝眼睛竟然还跟之前一样,没有一丝尘垢。
程凉真的很惊讶,皇族的孩子对于人命都是这么理解的吗?
说真的,她在游戏里砍人形怪物都没有他们来得果断。
这么一相比,她们这边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渴望朋友,叛逆期长,自尊心强,妈宝且恋爱脑的小皇帝,反倒才像是个真正的孩子。
“若是贝斯该死,那你呢?”程凉语气冰冷的问道。
阿罗撼十分坦然:“我自当与他同死——我外公乃是萨珊的家主,他性格软弱,摇摆不定,但却非常疼爱我的母亲。若是我也死了,他定会为我报仇。
到时候你们带着依泰和证据,到达边境先收编伯尔萨家族的武士,然后让诺曼兄长护送我和贝斯的尸体回到大罗,以捉拿挑拨大秦与大罗关系的凶手为名,派远征军进驻塞琉古城和特里城。
伯尔萨和萨珊家族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你们解除同盟,而且为了安抚人心,他们还会主动参与帮助你们对付白衣大罗。
你们只消占领这两座城,等待父王传位给诺曼兄长,然后帮助他除掉那些反对他的势力,便可以重新使伯尔萨、萨珊、塞琉古和特里家族臣服。
除非圣光帝国的执政官愿意亲自加入战争,否则阿泰拉家族和其余的圣光帝国领主都不敢轻举妄动,西境可得数十年和平。”
啪嚓——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茶杯落地的声音,阿罗撼抬头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宽已经偷偷离席,还把隔壁的诺曼带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叫我是父王最钟意的儿子——他已经二十几年没有见过我,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也没有派人来探望过我——他根本就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了吧!”诺曼怒道。
阿罗撼看着自己的兄长,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蓄满了忧伤。
诺曼是大罗唯一一个黑色头发的王子,他跟所有的兄弟都不一样。
从内到外,阿罗撼都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东西,但他依然对这位兄长很亲近,因为自从他懂事起,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大秦、长安和这位兄长的故事。
“父王说,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就把这封信给你看。”阿罗撼从怀里取出一根精致的竹管,交给侍卫检查之后,从中取出一大卷绢帛写成的书信,上面写的是大罗文,洋洋洒洒足有数千字之多。
“去鸿胪寺叫个人来。”程凉摆摆手。
诺曼自是识字的,接过绢帛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胡扯!”诺曼没看完,就把那绢帛扔在了地上,“这是你仿造的吧!你装的傻子骗了贝斯他们那么久,想必心机深沉得很,编造一封信,轻而易举!”
阿罗撼悲伤的摇了摇头。
诺曼浑身颤抖,一下又一下的深呼吸,然后猛地转身,走出了门去。
程凉喝了口茶:“信上说了什么?”
阿罗撼沉默了一会儿:“父王已经随国书写了一封信给诺曼兄长,以国王之命让他回国。但他也想到诺曼兄长不会同意,这封信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他的恳求。”
“哀家是说,内容。”
阿罗撼的眼睛里滚出一颗泪,他摇摇头,俯身下去,没有回答。
一刻钟后,鸿胪寺卿亲自赶来了。
“臣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恭请贤宁太后圣安——啊,这是……”
“是阿罗撼,搜查不需要停,现在把这封信逐字逐句的读给哀家和贤宁太后听。”程凉让有福将那封信递上去。
鸿胪寺卿看了一眼,神情立刻慎重起来:“诺曼吾儿……”
几千字的长文,一边翻译一边读完是需要时间的,在长达一刻钟的时间里,屋子里只有鸿胪寺卿读信的声音。
读完之后,程凉和沈宽的神情都沉重起来,茶和瓜子都放下了。
“他读得有问题吗?”程凉问道。
阿罗撼哽咽着摇了摇头。
“那收起来吧。既然是大罗王写给诺曼的信,那就交给他保存。”程凉站起来,转身往外走,“晁卿留在这里陪阿罗撼王子吃点东西,等哀家和贤宁太后回来。”
两人沿着门廊走了几步, 绕到了御史台背后的碑林回廊。
“如果不考虑冈比西斯是个国王的话,这封信还真是感天动地呢。”程凉看着石碑上的名人名言,说道。
“但要是我是诺曼,我一样不会原谅他。”沈宽抱着双臂,“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扔到万里之外不闻不问就是为了保护他?要真是想要熬好父亲的人设,现在就不要叫他回去啊。人家现在过得挺好,也并不稀罕那个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