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生离开沈家,踏着被秋老虎烘烤得黄尘飞扬的街道回到了白马书院。
荀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盯着一起一落的锅盖出神。
“荀兄又在看沈太后的锅?“慕容生心情好,主动向荀昴打招呼。
荀昴仿佛是没有听到,头也不回。
“嗨,你别管他了,他现在出了吃饭睡觉就盯着那口锅看,都快魔障了。“慕容生一抬头,一只藤球从照壁后面飞过来,没等落地,便被转过照壁的年轻男子接住,“你算是熬出头了,前有太后亲顾,后来皇上召见。你所知迟的早能由所行再变成所知,到时候全天下都会晓得你慕容生的名字啰!”
“梁兄不也是吗?”慕容生笑了笑,“皇上和太后们都会留下来看完蹴鞠比赛再走,这难道不是对你学说最好的肯定?”
“哈,远远不够。”梁春哈哈一笑,“你真该加入我们蹴鞠队,否则就白瞎了这么高的身高。我以前不明白,君子六艺中为何会射术。直到接触到了蹴鞠,我才明白夫子所言的射,并非单纯的射箭,而是礼。
人与人,国与国,族与族总是难免会有相互争斗的时候;若是没有礼做约束,那岂不是杀得血流成河,乱七八糟?
但你看看我们蹴鞠就不一样了。
奋勇争胜,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是为勇毅;刻苦练习,不辜负支持我们的人,是为信义;相信队友,做好自己位置该做的事,也相信其他位置能做好他们的事,这是仁义。
有此三者,即便发生争斗,也可以是荣耀的!
如今我知,参加蹴鞠队是行,但是还不够。我希望大秦天下能有更多的蹴鞠队,将来大罗、天竺、西域诸国、南洋诸岛还有更远的圣光帝国,也可以有蹴鞠队。我们可以靠着这一个球,相互认识,相互理解。这才是我要行之事,要成之知。“
“希望你能成功。”慕容生诚恳的说道。
就在他俩说话的功夫,荀昴已经从原来的位置上离开了。
慕容生看着他刚才坐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我听说工部来邀请过他,想要让他参加工部下半年的廷考,给他推荐生的名额,但是他拒绝了。”
梁春将球踩在脚下,也叹了口气:“他说见识了水泥的妙处之后,他相信朝廷本身便有心,也有能力四海的道路修得四通八达。他去了工部也不过是做一个带路的书吏罢了,他想做更大的事。”
“什么更大的事?”
梁春摊了摊手:‘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上次长安不是送了一大堆跟鬼画符一样的图纸过来吗?他全部誊抄了一份,没事就在屋里琢磨。就在洪灾前不久他还去了一趟宣城的争鸣宫,说要去拜访那边的墨门子弟。我看他就是魔障了。“
慕容生却不这么认为,他用自己两米多的身高凑到锅边看了一眼,除了一锅烧开的水,啥也没有。就这东西,看五分钟就困,荀昴竟然能看那么久,他一定是想得比他们都深刻。
“我觉得荀兄会是我们书院最有出息的。“
梁春撇撇嘴:“他会很有出息,但我们一样会很有出息,你这个最字,我不敢苟同!“
慕容生笑了笑,一脚将梁春脚下的藤球踢飞了出去。
藤球划过后院,荀昴坐在书斋里,埋着头画图。
这次洪灾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水,有很巨大的能量。
道家说,上善若水;阴阳家说,太一生水。
天下至柔可以克至刚。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理解水的力量,但对于他来说,水的力量既然可以顶开锅盖,那或许也可以顶开其他的东西,或者拉动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马车。
但是不行,他已经做过很多尝试了,都不行。
可是沈太后绝不会平白无故烧水给他们看啊!
她就是想要告诉他们,水有巨大的能量。
可这能量该如何使用呢?
该如何使用啊!
荀昴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愤怒的抱住了脑袋。
看来他是时候出去游学了,去见更多的工匠,去见更多的墨门子弟,他迟早有一天,能让车马向行舟一般,靠着水的力量在道路上疾驰飞奔。
到时候,从洛阳到长安,可朝发而夕至也!
白马书院的学子们开始重新投入他们自己的领域,也意味着洛阳的秩序大致恢复了正常。
岳庭渊从封赏大会之后,就开始出差,到处巡视各个州县的灾后重建工作。
程凉和沈宽难得的拥有了闲暇,每天吃吃喝喝,等着看长安皇家书院和白马书院的蹴鞠比赛。
比赛当日,可谓十巷九空。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似乎是在借这一场球,宣告他们的太平日子又回来了。
比赛的结果是白马书院主场获胜!
梁春作为队长,被洛阳百姓抬着游了半座城。
赢浩然作为输家的队长,十分愤怒,当场拍下战书,要求来年再战。
看完比赛,又盘亘了两日,大家才启程回长安去。
进城的第二天,两封急报便一前一后送到了程凉手上。
“西域和南洋同时来了信,你们说,我先看哪一封?“程凉舒舒服服围炉烤火,顺手抓了两把小米给那两只飞来的信鹰添上。
沈宽在她旁边烤花生和土豆片,一边烤一边吃:“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我觉得最好是都别看,等吃了饭,我回去睡觉,你和老秦在慢慢看。“
秦政倚在门口,抱着双手看程舒练武。
就在他们去抗洪的这几个月,程振武他们这帮悲催的勋贵终于是从楚南或者回来了。
秦政从母巢里拎出来的一大堆母蛊中确实有可以解他们噬心蛊的母蛊,但那由于他的粗暴快递,导致那些母蛊吓得半死,无论如何也不肯从巢里出来。
虽然最后是保住了性命,但那其间受的罪……简直是没法说。
这帮勋贵是躺在车里被运回长安的。
出于对兄长们的关心,程凉回长安的第二天,就到武国公府上来看望他们。
可惜的是,眼瞅着都中午了,程振武他们还没能起得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