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已经是第十次走死亡岛航线了。
死亡岛是他们私底下的称谓,那些圣徒并不这样叫,他们把那个可怕的地方称为圣地之极。
自从五年前,第一艘圣徒的船到了这片土地,一切就乱套了。
他们按照祖先留下的教诲,用上好的玉米、美酒和可可招待了他们。
那些圣徒酒足饭饱开始在他们的土地上打下了石碑,击掌欢庆。
当时他还没有成年,不知道他们在欢庆什么,只是跟着一帮孩子围在他们的船边上窜下跳。
因为那些船都好大,好漂亮,是他们想都不敢想象的。
后来,等更多这样的船来到这里,他才明白,他们欢呼的词语是“美洲”和“新大陆”。
星期三很不能理解,他的土地美丽倒是无可挑剔,但为什么会是新大陆呢?
这里明明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啊。
他记得长辈们祭祀时,会称脚下的土地为“姆”,是母亲的意思。
对,自从那些圣徒来了之后,他们部落也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从四面八方把各个部落的人都赶过来,统一称大家为印第安人。
星期三记得族里的长老反复跟他们说过,他们不叫印第安人,他们的部落名字是骄傲的阿拉帕霍!
但那些圣徒并不在意,说得多了,就是一顿毒打。
他亲眼看见长老归天之前,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这种事只发生在一个部落。或许还会被称之为奇耻大辱,如果每个部落都是这样,那也就不稀奇了。
也不是没有反抗的人。
好斗而强大的尤曼部落就试图反抗。
但那些圣徒都掌握着强大的力量,他们一抬手,就能让很远的人倒下死亡。
他们船上还养着可怕的巨龙。
巨龙吐出火焰,一夜之间就把尤曼人的三十个联合部落全部夷为平地。
当尤曼人的大首领和祭祀们被绑在木杆上竖起来,反抗的声音便消失了,大家忍辱负重的承认自己就是印第安人。
而圣徒驱使着四面八方的印第安人在原来尤曼人的土地上建起了一座新城,他们将这座城城称之为“圣地亚哥”。
星期三每次回到圣地亚哥时,都会感慨这座城市的庞大雄伟。
但这和那些部落的石像不同,庞大和雄伟不能让他敬仰,只会让他如履薄冰的恐惧。
圣地亚哥最外围是数不尽的田地,至少几十万“印第安人”在田地里耕作,将粮食供应给里城的工厂。
工厂主要是船厂和武器厂。
只有在农田区域表现得最好的人才能进入工厂区域,而进入工厂区域的人,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农田区域。
如果想要离开工厂区域,就必须表演得更加出色,等待着被圣徒提拔到码头区域去。
种田辛苦,为了保证产量,每个人要管理八十亩土地。
白天干不完的活儿,晚上也得继续干。
如果有人偷懒,圣徒不会让他马上去死,而是会把他做成稻草人插在田地中间。
星期三的父亲、祖父、阿姆、妹妹、姐姐……都成了这样的稻草人。
他和他两个哥哥活了下来,通过一年的劳作,被提拔进了工厂区。
大哥会手艺被分在船厂;他和二哥分在武器厂,制作一种造型古怪的东西。
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源源不断将木头和各种颜色的石头送进厂房。
他们每天要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
星期三觉得很累,每天下工回到宿舍就只能睡觉,上工的时候也是麻木地干活。
但他二哥精力旺盛,经常琢磨他们在造的武器是什么,希望能掌握其中的奥妙,也替族人做出这样的武器来反抗圣徒。
但是他还没有成功,他工作的那个厂间就发生了爆炸。
连同他二哥在内的五个工人,都被炸得粉身碎骨。
星期三很害怕,但圣徒的解释是,他二哥忤逆了神明。
他和大哥都不敢反抗圣徒,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对圣徒更加言听计从。
又过了一年,他和大哥都被选拔进了码头区,成为了船上的船员。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往返于死亡岛和圣地亚哥之间。
前五次是作为船员,后四次,加上这一次,是作为船长。
而他也没有想到,这后面五次,竟然那么频繁。
“弟弟,还有一日就能到圣地之极了吧。“他大哥从甲板上走过来,走到他身边,说道。
星期三看了他一眼:“是,快到了。这是第十次,要是能顺利完成……呸呸呸,一定可以顺利完成,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个差事,跟着那些圣徒去他们的圣城。
听说那里没有黑夜和工作,所有人从早上起来就能吃上一只鸡蛋,而且是油煎的,再配上松软的面包,热气腾腾的可可或者牛奶。
吃饱之后,出门和相熟的人打打招呼……到时候我们可以做邻居,上午在一起修剪花园,下午打打投石球。
晚上,你我各来半斤最烈的玉米酒,喝完就去睡觉。“
大哥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但出于大哥的稳重,他反手一巴掌拍在弟弟后脑勺上:“你不娶妻生子?“
“那这什么急呢?“星期三嘿嘿的笑道,”圣徒说了,圣城到处都是好看的姑娘,个个长得又白又美,比咱们族里那些又黑又粗糙的女人可好看多了。“
大哥脸沉了下来:“三儿,你这样说就太过了吧。
姆养育了我们,给予了我们如黑夜一般的皮肤,那是为了让我们即使在黝黑的夜晚里也能隐藏自己,去跟那些可怕的野兽搏杀。
姆给我们的,那便是她认为我们最为需要。
你没见那珍珠,白色的随处可见,黑色的却价值连城;花朵,彩色的随处可见,黑色的却珍贵异常。
姆爱我们,我们却嫌弃它给我们的。三儿,你不觉得羞耻吗?“
星期三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好了,星期一,在船上的时候你应该称呼我为船长!“
他说完,转身大步向船舱走去。
留下星期一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
他正在思考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自己弟弟,忽然船猛一颠簸,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他一把。
他一踉跄,一头栽下了船。
但还没有等他叫出声来,一只胳膊揪住了他,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摇摇晃晃吊在船边,在自己更上方一点,挂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