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表情凝固了……
太久没和鬼魂打交道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家里会进来这种东西。深知其本质的叶子立刻从椅子旁边跳开,拉着妈妈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她很想回头看看那个东西有没有跟来,但过去的经验和现在的理智告诉她最好还是别这样。这样做很可能会让所有人陷入危险之中。
可叶子的妈妈并不知道这一点,虽然怕伤着孩子没有反抗,但还是对自家孩子的诡异行径有些不满。
终于,叶子将妈妈带离了那个诡异的家,停在了离家不远的马路旁。
她这才稍微有些放心,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自己的母亲解释。
世人都说鬼魂是一种迷信,是封建残余。原本就要打压恐怖片的国家根据这一点彻底禁了经久不衰的鬼片。提倡大家相信科学,摒弃封建迷信。
可有时候,过于相信科学也是一种迷信。
她如果告诉妈妈家里有鬼,结果便是没人会相信,反而会以为她脑袋出了问题,偏偏她也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那里有鬼魂。因为貌似除了她,别人都看不到那种东西。她竟不知道一个正常的小孩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在自己母亲面前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
而她的母亲,如她所料似乎看她的眼神有了变化,像是在看一个问题小孩。
她计上心头,索性也不想借口了,直接做出了其实是最符合小孩行为模式的行动——哭!
心中的焦急让她痛快而真实地哭了出来。哭到后面反而停不下来了,有种哭到断气的趋势。
她十分没出息地哭了好几分钟。最后连妈妈也急了,也不管什么老爷爷不老爷爷的,只顾着安慰叶子,心里还隐隐有些触动,这是第一次叶子用哭来抗议,那么不逼她就好了。
危机惊险地解除了,在叶子的万般抗议下,叶子的妈妈才在目送她送到学校后依依不舍地去上班。
叶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就像是一滩平静的清水中砸入了一颗石头,给她的心砸出了很大几圈波纹。她这几年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变得躁动不安了。
在还未能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时起,她就已经能“听到”,也就是获取周围的信息,那时候她的大脑将信息进行了分类。
有一类信息非常奇怪,她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只是知道那是一种和生物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她万能的大脑将其牢牢地记住,保存了起来。
后来她能够看到东西了,一双眼睛像是激光一样扫射着周围的一切,将所有的东西都记录在脑中。
这个阶段,她总有种感觉,好像自己的脑袋非常饥渴,急切地希望摄取更多的信息,而眼睛能捕捉到的信息比耳朵要多的多,所以她的大脑总是刺激着她保持清醒,然而那个时候一个婴儿睡如此少的觉着实让人担忧,且是不正常,对身体十分有害的。
起初不怎么在意的她从周围获取了这样的信息,就开始反过来控制那似乎在强迫自己的大脑。那时候她真的感觉自己像是一台被大脑驱使的机器,没有自由。那种自己不属于自己控制的恐慌让她战胜了自己的大脑,成功获得了主导权,并在此后都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就在那段时间内,她看到了一些当初“听到”的另类信息。
是和爸爸妈妈一样的人类,可却给她完全不一样的信息和感觉。
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非常懒,总是固定地坐或者站在一个地方,定定地看着什么地方,或者总在一个地方徘徊,守望着什么。只有一两次,她看到那种人在街上迷惘地四处走着。
似乎在和别人说着什么,可没有任何人回应,也没有任何注意到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当那个人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看到了对方颓然而绝望的脸。
这是首次近距离观察这种人的机会,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那个人。
视线这种东西说起来很玄妙,明明是虚无缥缈的,却又好像有实质性效果。
那个人注意到了这个婴儿的视线,有些惊奇,又有些恍然。
叶子当时想和对方说些什么,可无奈她还不能说话,只能发出轻微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叶子的妈妈当时什么也没看到,只是轻轻抱着孩子安抚着,慢慢地朝家走去。
可不巧的是,当时妈妈前进的路线正经过那个人。叶子便又出了声,好像是提醒双方。
因为双方都好像没注意到对方一样,那个人定在原地不走,妈妈则是像完全没看到人一样连要撞到人了都不知道,径直地朝前走去。
后来,还是那个人先一步让开了。限于视角的限制,叶子看不到那人此后做了什么,也没有再次见到那个人过。
这次经历让她很惊奇,开始探究性地注意起了这类人。慢慢地她发现,似乎大家都看不到这类人,只有自己能看到。
但到这一阶段,她还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其危险性:那些人仿佛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完全不和外界产生联系。
终于,还是出事了。
那时候,叶子已经能自己走路、说话了,她的父母也已经离了婚。
妈妈带着她租了一间房子,正在拜访邻居。她又一次见到了那种人,是一个男孩。
和其他的那种人不同,这个男孩十分好动,就叶子被牵进去的那一会儿,那个男孩已经蹦跶了很多下了,可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造成的声音。
叶子难得有机会碰到这么一个活泼的另类生物,想要说说话,可还是让妈妈给牵走了。
后来每次经过那家门口,她都会下意识往那个院子里望一望,发现那个男孩其实和其他的那种人一样,也是不喜欢离开。明明那里没有关心他的家人,他却一直不离开。
“你看的到我吧。”终于,男孩对叶子说了这么句话。
叶子脑中莫名冒出了一股不安的感觉,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问题。可男孩已经消失了。
“我会找你玩的。”末了,叶子还听到了这样虚无缥缈的声音。
因为这个声音,叶子再也没敢往那家院子里张望过。可男孩却找上了她。她亲眼看着男孩主动跑到她面前,她无视,男孩便有些愤怒地四处张望着,最后一眼盯上了路上正在玩耍的一群孩子。
像是要加入一般混入了那群孩子中间。可他也不玩,只是像是鉴赏什么东西一样仔细观察着。然后,他停在了一个和他相仿的小男孩附近。
叶子睁大了眼睛看到男孩慢慢地走近,最后是走进了男孩的身体里。明明是两个人,却装在一个身体里。
她的大脑告诉她,剩下的那个小男孩有着他本身的生物信息,和消失的那个男孩的另类信息。
男孩欢快地蹦蹦跳跳到这边,用清亮的声音邀请着她:“叶子,我们一起来玩吧!”
她脑袋蒙了,全身窜起一股凉气。她自己是不认识这个男孩子的,这个男孩的同伴似乎也不认识他,可他却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叶子一点也不感到荣幸。她尖叫着抓着妈妈的手,想要赶紧离开。
她想起了周围大人骗小孩的鬼故事,仿佛终于知道了那种人是什么了。
而这个被附身的小男孩,她也是再也不敢接触了。
所幸,那个男孩再也没来找过她。叶子关于小男孩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张无措而又迷茫的脸。
她自此对那种人敬而远之。
可没想到,原本没有问题的房子居然又出现了那种东西,她实在有些疑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的她已经对那种东西有了足够的理解。
她知道那种东西其实不是像人们想的那样危险,大多是一些死去的人留念生前的家或者人,便在死后一直在原地徘徊,或守在自己原来的家里,不肯走出一步。他们大多是安静而无害的。
可也有意外,就如同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她不知道那个鬼魂做了什么,小男孩似乎一直被他附身,被他占用着身体。
可后来有一次,妈妈偶尔在她耳边提起了小男孩,说当年那么活泼的一个小孩子,真是可惜了,居然变成了植物人。
那原来还是妈妈朋友家的孩子,妈妈说这件事正是想要去看望一下那位朋友和她的孩子。当初之所以会租住在那里也是经由那位朋友的介绍。
叶子忍着极大的恐惧提出要和妈妈一起去看。最后她看到了病床上那个恍若死物一样的孩子。他不会走,不会动,不会说话,就像是死了一样,可偏偏他的心脏还在跳,他的眼睛还睁着,只是里面像是没了魂一样。
叶子明显地感到这个人的生物信息比起其他人要少了许多。
“这孩子,也是可怜,突然就这样了,跟丢了魂一样。”
是啊,他确实丢了魂,还是被一个可恶的鬼魂给抢走了身体和魂魄。
叶子对鬼魂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厌恶和畏惧。
可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主在那个有鬼魂的地方的,妈妈也不能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她花了一下午的上课时间都没想出任何可行的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以她的想法,搬家这种逃避性的举动无疑是最好的,可明显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大费周章地搬。
这时候,妈妈还没回家,叶子鼓起了十足的勇气,打算和那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老爷爷”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