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伏伽知道这是谢安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对自己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最后的交代。
他站起来躬身一礼,道:“子昂,吾必不负今日之所托。”
谢安扶起他,笑着说道:“孙公,切莫如此,我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不过你想要做到这些,是需要用一生去践行的,而且必然会迎来世人的非议,到时候何去何从,还要孙公你自己决定。”
孙伏伽正色道:“我辈读书人,不就是上报皇恩,下报黎民吗?这样才不负来此世间一遭,至于后世怎么评说,那是后来人的事,到时候只希望他们说到我孙伏伽时,能够说一句,他是个不错的官,我就很高兴了,如果能够再多说一句,他还是做了一点实事的,那我在地下也能含笑九泉了。”
孙伏伽这样的人,让人敬佩,但是你做不到他这样。
人生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碰到知己,虽然衙门里规定,公干时不许喝酒,但是今天孙伏伽破例了,因为他知道,和谢安今天一别将是天人永隔。
谢安最后是被大理寺的衙役送回天牢的,因为他醉了。
麻五看到后,满脸倾佩和下面的人说道:“瞅瞅,这才是爷们,大理寺问话,咱们这位爷居然喝醉了,谁能做到?”
狱卒们也是一脸佩服的看着谢安,大官他们见多了,读书人也见了不少,但是像谢安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把天牢当自己家,去大理寺犹如和朋友聚会,人活到这个地步,就是死也值了。
第二天,谢安在大理寺中的慷慨陈词就被流传出去了,李世民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具体内容。
听完侍卫的述说,李世民挥挥手让他下去了,此时在书案上,李世民正写着“名士”两个字。
“你想做名士,陷朕于不义,此乃大奸也!但你又为大唐的未来殚精竭虑,此为大忠也!朕,到底应该怎么对你呢?”
他的脸色非常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谢安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麻五正在给自己收拾东西。
看到谢安醒来了,麻五赶紧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爷,您可终于醒了,您要再不醒,我都要上报了。”
谢安喝了一杯水后,这才感觉到嗓子舒服了一点。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夜加半个白天。”
“这么久啊,不过这一觉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睡的最舒服的。”谢安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这个时候,谢安看到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好奇的问道:“这些是你置办的?”
“爷,我哪能置办的起这些啊,这是大理寺少卿孙大人让人送来的,他说爷肯定会寂寞,让爷您打发时间用的。”麻五一脸佩服的说道。
看看,人在天牢,前有左仆射裴大人来给送吃的,后有大理寺少卿孙大人来送文房四宝,生怕这位爷受委屈,现在麻五对谢安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哪一天要是有皇亲国戚来探望谢安,麻五都一点也不觉得惊奇,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之后的日子,就再也没有衙门提审谢安,估计是进入了流程,只等皇帝御笔一挥,秋后问斩。
这一天,又到了大朝会的日子,李世民看到裴寂没来上朝,于是问道:“裴爱卿,怎么没有到。”
负责点卯的官员回答道:“回陛下,左仆射今日因病,故而缺卯。”
李世民听后,心里一动,问道:“什么病?”
“这个臣并不知情。”
下朝后,李世民单独留下长孙无忌,让他陪自己去裴寂府看望。
当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见到裴寂时,看到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以往的种种交情,出现在李世民的脑海里,说到底他和太上皇的年龄相仿,没有想到才刚过五十岁,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李世民坐在裴寂身边,拉着他的手,伤感道:“裴卿,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间病的如此厉害?”
裴寂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旁裴寂的儿子回答道:“父亲偶感风寒,本来没什么事的,但是昨日突然病情加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辅机,去叫御医来。”
长孙无忌刚要动身,只见裴寂用力的握着李世民的手,说道:“陛下,不用麻烦御医,臣恐怕是不久于人世了,再临走之前,臣还有一些话要对陛下说。”
“好,朕听着,裴卿你慢点说。”
喘了一口气后,裴寂继续说道:“第一件事,臣要向陛下请辞左仆射,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之所以坐上这个左仆射的位置,还要仰仗太上皇的照顾,说到底,太上皇对我的礼遇早就超过了我当年的付出,我只有下辈子再还了。
第二件事,那是太上皇时期一些官员的卷宗,怎么处理就看陛下的意思了,我今天把他们都交给陛下,只希望陛下杀鸡儆猴,不要牵扯太多,毕竟大唐刚刚建立,什么地方都需要人手。
第三件事,就是天牢那个谢安,如果可以的话,陛下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如果陛下实在为难就算了。”
说完这些话,裴寂已经是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走了,走的时候侍卫们抱着许多卷宗。
在龙辇上,长孙无忌说道:“真是世事难料,没有想到裴大人居然病的这么重,而且他这么轻易就把那些东西交给陛下,上次陛下让我去找他,那个老家伙还推三阻四的。”
李世民冷笑道::“你真的以为他不行了?”
长孙无忌回想了刚才的场景,不确定道:“看样子不像装的?”
“病,他自然是病了,但是有没有那么严重可就不一定了。”
“陛下,您是说他在以退为进?”长孙无忌也不傻,立马反应过来道。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有如此大的变化,不是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就是他最近见过什么人,我要知道他最近身边发生所有的事,包括他见过什么人!”
长孙无忌正色道:“我明白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