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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之后,夜已深沉,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担心和忧虑是难免的,但塔露拉和兰柯佩尔还是嘱咐大家睡个好觉,越是要紧关头,越要保证休息,疲惫很多时候是最致命的渗透因素。
但兰柯佩尔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血魔本就是黑夜的宠儿,这一普通人生物钟非常容易疲困的时间,只要兰柯佩尔愿意抖擞精神,黑暗的面纱亦将拥护自己畅行无阻。
他需要最终完成这个萨卡兹的巫术阵法。
这并不是一项轻松的差事,但下定了决心之后的执行力兰柯佩尔从不缺乏。
“呼……嘿。”
此时的兰柯佩尔再一次在村庄的边角,将一枚萨卡兹巫术符文埋入地底,随后轻轻擦了把汗,自言自语道:
“深入了解过才知道,萨卡兹的巫术形态竟然能有这么多复杂的变化,而且大多数都指向了强大的杀伤方向……”
如今,兰柯佩尔早已是不折不扣的萨卡兹巫术大师,在仪式和阵法方面也已触类旁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不断地深入学习。
温迪戈的食人仪式,兰柯佩尔已经在和爱国者交锋的过程中深有体会这种将自身作为祭坛,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抽魂夺魄般骇人的威力了。
血魔的巫术阵法,兰柯佩尔哪怕只是采用最简单的三角构造拟合搭建出稳定结构,其威力和范围都要远超单一的施术。
而且,这些都是最纯粹的,为【杀死】这一目的而诞生的仪式、阵法。
萨卡兹,尤其是古老血脉分支,其巫术形态通常直接指向战争,为战争量身打造的巫术,凋亡,腐败,鲜血,塑石,抽魂,拟态变形……
难以想象十王庭和众歌利亚真正结为一心,在战争层面究竟能强到何种程度。
或者说,能在大陆诸国联合围剿之下,还能顾着内斗还没能灭亡,魔族还能得以延续可绝不只能用所谓生命力顽强来形容。
“到最后一步了。”
兰柯佩尔开启了腰间携带的空间稳定装置,将一部分能把邪魔颠转的性质刻录进了自己的阵法里,使其交织融合在一起。
这一步远比自己想象得要费心费力,饶是如今兰柯佩尔的巫术水平,也只能还原一小部分,而且还有时效性。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地把这头高阶邪魔驱逐掉,至于普通的邪魔和一些敌意的人类,野兽单位在这个阵法展露攻击性的时候,就是绝对死期。
兰柯佩尔想,这份宁静将会持续很久。
毕竟哪怕只是爱国者的食人仪式就能起到极具威慑的作用,散发出的气息能让附近趋利避害的恶兽根本不敢靠近。
“嗯,现在就要等这个阵法开始启动了,规模不小,而且复杂,好在我已经把根都铺开了,一个小时,阵法就能完全生效。”
兰柯佩尔自顾自说道。
反正今天一个晚上,兰柯佩尔和塔露拉他们都会待在村子里,阵法从现在开始逐渐生效,一个小时之后,它就会成为完全体。
“邪魔,坍缩体……啊。”
在完成阵法后,兰柯佩尔倚靠在一处屋檐下,一只胳膊枕在眼睛上,自言自语道:
“哈,我早就有预感这次回乌萨斯,肯定面对的不再是普通的敌人了。”
“别让我逮着你……杂碎,兰柯佩尔马上到你家门口。”
可没想到眼角透着窗户边沿,自己看到屋子里的一个孩子睡得正香,口里还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唔……整合运动……新切城……家……好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唔……”
床边,在她的桌上静静地摆着一部打开天灾分析百科和一部地理图解大全,这孩子以后很可能想去当天灾信使。
“……”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目睹到这样的神情,感受着这样的宁静,兰柯佩尔的神情就会放松下来,眼神变得温柔而平缓。
从各个角度来看,兰柯佩尔,他大概真的是无论华法琳还是可露希尔都无法比拟的,族群里最特殊的血魔。
“……兰柯佩尔。”
突然,在双月洒下的朦胧光辉下,兰柯佩尔看到几栋木屋旁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开口轻声呼唤着自己。
是霜星。
“你也睡不着觉?霜星?”
兰柯佩尔一边说着一边朝霜星走来。
“嗯,不光是我,父亲,塔露拉,九还有很多人都难以入眠,这几天我们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超乎整合运动的想象了。”
霜星的面容的确看上去的确没有一丝困意。
“那要陪我散散步吗?今天我横竖也是睡不着觉了。”
兰柯佩尔索性邀请霜星,虽然但是这村子也不大,便也当做是一次巡查好了,指不定能获得一些意料之外的线索。
“好。”
霜星点头,走到了兰柯佩尔的身侧。
“……吃颗糖吗?”
她伸出右手,从自己衣服的内袋中掏出了一粒辣味糖,微笑着对兰柯佩尔说道。
“嗯……也好,再来点辣味稍微提提神吧。”
兰柯佩尔插在口袋里的手先是停了一下。
随后自己从霜星手中接过辣味糖,放入口中,熟悉的辣味晕染在舌苔上,是为自己定做的辣味削弱版本。
“走吧,兰柯佩尔。”
霜星牵起兰柯佩尔的手,语气活泼而诙谐:
“你知道吗,父亲第一次睡觉时打鼾了呢。”
……
不由分说,她拽着自己在威尔索德村庄的大小角落四处闲逛,一路上与兰柯佩尔闲聊,有乌萨斯的,整合运动的,新切城的。
所有细节都对得上,兰柯佩尔有时真的觉得自己在和霜星交谈,甚至还从中得到了在战事都结束后,霜星想去一座城里当幼师,以此终生。
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终点也就在自己的脚下了。
这里是,威尔索德村庄的南村口主道,尽头。
“到此为止吧。”
兰柯佩尔也就在这时,挣开霜星牵着自己的手,朝前走了几步,转身面对着她。
“怎么了?”
霜星看着松脱自己的手来到自己面前三米左右地方的兰柯佩尔,有些疑惑地询问。
“……你很不错,超乎我的想象,但正因如此,我愈发厌恶。”
兰柯佩尔看着眼前的霜星,语气复杂地开口说道,双月的光在自己和她,不,是它的肩膀上披上一层冷霜。
“兰柯佩尔……你在说什么?”
霜星语气不可思议地问道,它的确不是装出来的,它是真的感到疑惑不解。
“……”
兰柯佩尔深深吸了口气,对眼前的霜星说道:
“第一,霜星是右撇子,但她向我递东西时,用的永远是左手,辣味糖她永远会把糖果纸朝下,而不是朝上。”
“第二,霜星看我时,她永远会直视我,而你总是晃动自己的眼睛——你眼角的眼白很不正常,我看到里面虚空的一角了。”
“第三,你还没有霜星那么了解我,这里的确是我阵法最薄弱的支点,但如果是她要对付我,肯定不会选择人海战术。”
轰隆——!!!!
就在兰柯佩尔话音刚落的瞬息间,周围的地面尽数隆起,然后爆开。
哗啦啦~
紧接着,大量漆黑的扭曲物体,看上去像是毛线球一样的污浊孽物从中喷涌而出,不断地滴渗下光怪陆离的液体。
可实际上,它们的确把兰柯佩尔引入了自认为的包围圈,可它们并非主动出击——而是被兰柯佩尔被动地用阵法给吐了出来。
“血铁,做些……长方块出来。”
兰柯佩尔只是随意地摆弄了一些巫术轨迹,阵法就回应自己的呼唤,血铁飞扬而起,凝结成的一枚枚长方块就像是柱子一样。
悬空,
停摆,
击落。
“二十三立柱·击锤。”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有形体的邪魔,也就是普通的坍缩体是很脆弱的,即使阵法还在蓄势期,但兰柯佩尔本人还在,以自己的技法再补充调动一下就是了。
“……”
兰柯佩尔只是勾勾手指,它们就被全部砸扁了。
邪魔的本体兰柯佩尔察觉到并未前来,应该还在休养,这些并不能给兰柯佩尔造成任何威胁,应该只是一次试探。
“……邪魔,你觉得一群连翅膀都还未成熟的羽兽,能穿越一整片溢出闪电的乌云吗?”
兰柯佩尔的右臂凝出铁刃,凝视着“霜星”说道。
“啊……我……”
邪魔这一次所捏塑的霜星,是如此真实,但她的神情很快凝固,兰柯佩尔只是眨眼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铁刃直接捅穿了她的胸口。
“别了,假货。”
兰柯佩尔闭上眼睛,他是知道的,但自己对这种肮脏至极的行径感到疼痛和恶心。
“啊……对不起……兰柯佩尔,我也不知道我是假的。”
可就在这时,被邪魔所制造的霜星的复制体,用一种错愕中满带着愧疚和歉意的语气,在兰柯佩尔的耳畔低声诉说道。
“是啊,我知道。”
“否则你给我辣味糖时,第一次牵我手时,你就可以想法子污染我,但你没有这么做,你真的就只是和真的霜星一样,陪我散步。”
“我没想到这头邪魔对捏塑你们的造诣成长竟如此之快,这一次竟然造出了如此贴近霜星本体的版本,不单单是如此相似的样貌,甚至连性格和记忆也……”
“所以我愈发厌恶……因为在之前我甚至真的在不止一刻真的把你当做了霜星,即使你的本体是邪魔的塑身。”
“别了,霜星的邪魔仿造体,再和你说下去,我恐怕真的会犹豫的。”
兰柯佩尔将铁刃从它的胸口拔出,“霜星”她愧疚与错愕的面容便随之化为一团污浊的液体,洒落在地面上。
轰隆……
远方,兰柯佩尔听到了榴弹爆炸弩的声音,好熟悉的射击频率,是维斯。
“……真不让人省心,一个好觉也是奢望。”
活动了一下手腕,在破碎的夜幕中,兰柯佩尔迈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