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顿家常饭也在家庭氛围的聊天下很快吃完了。
“早些休息,母亲,米娜,明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天。”
此时天色已经较晚,恩德勒斯系上围裙,走进厨房,说道:
“今天我倒是个闲人,好歹让我把最后的碗给洗了吧。”
恩德勒斯的母亲,啊……还未介绍她的名字。
她叫玛瑞娜。
恩德勒斯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名字念得顺口又顺耳,十分好听。
“你的腿不要紧吗?还是让我来吧。”
自己的母亲十分担心地看着他。
“没关系,又不是废了,偶尔在家里走走也没什么,这里的每一块地板都我都熟悉,平平整整,没有外面那些崎岖坎坷。”
“我也需要保持一定限度的热身运动才行,每时每刻都倚靠轮椅的话,那我不如去死好了。”
恩德勒斯活动着肩膀,回答。
“嗯,那好吧,别太勉强自己,我先带米娜去洗澡。”
玛瑞娜,自己的母亲面色温柔地从后面托起米娜,而自己的妹妹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现在不是小孩子啦,快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去!”
自己的母亲玛瑞娜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这孩子,上次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洗到切菜时留下的伤口,整个人嗷一声叫唤,几乎把前脚才迈出门的我吓得魂都飞了。”
“这次我教你,身上有伤口的时候要如何避开进行清洁,不要用刺激性的洗浴品,更不要洗太长时间,好几次你都把热水器里的热水全用光了。”
米娜声音小了下去,说道:
“因为……洗澡很舒服嘛……我很喜欢……那种热量涌进自己身体的感觉……”
随后米娜也不再挣扎,任由自己的母亲把她拖进了淋浴间。
“噗呵……”
而恩德勒斯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摇头一笑。
然而笑容过后,他的面色却变得更加沉重,和自己的母亲已经妹妹错身往不同的方向,走近了家里的厨房。
嗤嗤嗤……
放水。
洗碗。
再宁静不过的日常生活,但恩德勒斯却十分珍惜,珍稀至极。
“……”
恩德勒斯抬头看向镜中——倒映出自己没有随着岁月变迁仍然俊美的面庞,以及倒映在镜中的,自己的生活。
它很脆弱,也想镜子一样,要小心翼翼地保护好它,颇为不易。
“……这水真冷。”
恩德勒斯在考虑要不要增加一个热水器,增大源石管道的铺设,因为自己的妹妹在洗澡,热水被占用了大部分,洗碗时水就很凉。
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大部分的时候,洗碗的是自己的妹妹和母亲。
而且,自己的妹妹米娜,她从来都是淋浴,从来没有泡在浴缸里,舒舒服服的呼吸过,因为供暖系统还需要升级。
“要不要什么时候采购一些……等会儿打个通讯给费季索夫好了。”
恩德勒斯一边洗碗一边自顾自说着。
咕嘟嘟……
可就在这时,自己洗碗池上方的水龙头流出的物质,原本干净清澈的水突然间变得漆黑且粘稠,表面泛着扭曲凌乱的光线。
一眨眼就在整个洗碗池底部都铺了厚厚一层,弄得原本大半部分都干净整洁的盘子,还有自己的双手上全跟染满了墨浆一样。
“……”
如果是普通的乌萨斯人遇到这种事情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而恩德勒斯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盘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涅墨西斯,你又在恶作剧了对不对?”
随后恩德勒斯用力用手指的关节处倒扣着敲了敲水龙头。
呼呼噗!!!
结果下一秒,水龙头居然又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将恩德勒斯的手上,还有盘子里的那些漆黑的粘稠液体给倒抽了回去。
自己的双手和盘子再一次变得干干净净,甚至更加洁清光亮。
嗤嗤嗤……
下一刻流出的仍然是清澈的水了。
“真的是……你有时能不能偶尔不要这么活跃啊。”
恩德勒斯叹了口气,松松肩膀,继续把剩下来的碗给洗了,自己的耳畔边仿佛响起了远方的那条河流发出了一连串的拍岸声。
像是孩童阴谋得逞后的窃笑。
……
洗碗完后,恩德勒斯长舒一口气,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仍在浴室里发出欢笑声,而自己则大步来到了小阳台这里,坐上了一座老旧的摇椅。
“【牙缝被撬动的声音】……”
恩德勒斯一边悠闲地摇晃着摇椅,一边剔牙,直至此时,自己的妹妹米娜之前做的那些美味的菜品仍然在口腔和舌头中回味徘徊。
是的,自己的妹妹米娜的手艺很精湛,目前她已经学会了几乎所有乌萨斯常见的菜品,正在学习有异域风情的炎国菜和萨尔贡菜。
她说以后希望当个美食家,她已经不满足于看菜谱,而是希望能得到系统性的学习,能够和其他有兴趣爱好的孩子们一起上课。
可我却……我知道她是什么……虽然并不重要,但也无可动摇。
我是不是以后还要给他们开一所学校?
可乌萨斯……啊……它还在注视着我……
那名寻来此地的内卫只是一个初步的信号,可恩德勒斯已经厌恶了继续东躲西藏,他不想再退避了,一点也不想。
喀什摩尔疗养院是他仅有的安宁之地,尽管自己的挚友它弯腰屈伸,就可以把整座疗养院,整座建筑群落托起,拔地而行。
“……”
想到这里,恩德勒斯浑浊的眼神变得更加低沉,甚至析出了犹如刀片攒簇般的絮状物。
啪嗒。
他放下了手中的牙线。
“涅墨西斯。”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河流。
倒掀而起。
如果是远方看,会觉得天边仿佛漾开了一圈恐怖的阴云。
第一朵黑色浪花从那条不存在的河流处升起,继而涌向了恩德勒斯的小小的洁白矮房,前赴后继,源源不绝。
如冰冷死亡的波涛扑向了伊比利亚海滩上一枚可怜的白色鹅卵石。
然而,虚无的冲涌只是温柔地将恩德勒斯小小的白房子包裹,漆黑中的洁白,比洁白中的漆黑更加醒目而渗人。
就像是一座道标。
随后,墨色的水浪在这片空间中肆意吞卷,紧接着浪尖纵身一跃,来到了轮椅上恩德勒斯已经伸出的手掌上方。
和之前河流倒掀而起的气势比起来,这朵浪花的纵身一跃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它站上了涅墨西斯的掌中。
随后,它开了。
是的,它本来就不是什么这片大地广义上定义的液体物质中的任何一种。
哗~
它就这样在恩德勒斯的手掌上方旋摆,一条条瓣线由模糊到清晰,在恩德勒斯的手掌上,一朵无根花轻柔地绽放。
这是来自虚空彼端,深垠的赠礼。
“唉……果然你还是和之前一样。”
恩德勒斯自语一声,随后将胸口的乌萨斯国徽铁章摘下,放入了那朵花的中间,说道:
“给,吃不吃这玩意?”
“虚空总是来着不拒的,对吗?”
结果恩德勒斯就看到,那枚象征着自己身份的乌萨斯国徽铁章竟然才没入不到一半,就被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呵……看来你果然是特殊的,不是那群我迂腐无救的同僚们说的垃圾桶。”
恩德勒斯哂笑一声,将它重新拾起,挂回到自己的胸口。
“没事了,老伙计,我们都已经在乌萨斯眼中是异类了,我如今坦然接受,不如心怀期待吧,看看下一个访客是谁。”
哗……哗……
周围的波浪发出两声绵长的吐息,便再次退去了,而原先被覆盖的地面,也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哥哥!”
就在这时,胸口围着一条浴巾的米娜走了出来,好奇地询问:
“刚刚是什么声音?好像一直在打雷,是要下雨了吗?”
恩德勒斯从摇椅上站起,扭头回答道:
“没事,快去睡觉吧。”
米娜摇了摇头,说道:
“我还不想睡。”
“哥哥,可以把你之前看的那本东国小说借我看看吗?”
闻言,恩德勒斯的动作很僵硬地一顿,这让米娜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我……我只是好奇……对不起……”
恩德勒斯很快恢复了表情,温和地说道:
“再长大些,给你看,作者都还没写完呢。”
米娜点了点头,随后母亲玛瑞娜也从后面出来了:
“快些睡觉,米娜,不然要长不高了,明天还要早起,知道吗?”
……
于是,米娜又被自己的母亲哄着,不,是从背后又拖回了自己的卧室里,最近她一直睡得不是很安稳,要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睡。
而在米娜和自己的母亲都回卧室之后,恩德勒斯将那本在书架上的,之前自己在看的东国小说的乌萨斯译本取下。
自己摩挲着厚重的封皮,上面漆黑而流畅的书名仍然闪闪发亮:
《深垠之镜》
作者来自东国,笔名叫做葛城心。
乌萨斯自与东国交战的血峰战役这一耻辱大败过后,就一直在封锁东国的文化宣传到自己国内,可越是封锁,这些东国作品就越受人追捧。
可没有人听过这本作品,而更不要说是这本专属于自己的特殊作品,作者只来记得撰写开头,就在萨米极北之地失踪,至今不知去向。
而自己手里的这本……后续……
■?■&■■■?!■■■■■■##*!■■■■?!
恩德勒斯将它重新放回书架上,没有自己的允许,米娜也是不敢偷偷看的,其实……呵……看了也没什么。
但自己又回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似近实远,来自记忆中的对话:
【“谢谢您,先生,如果失去他们……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起了那个卖笔的商人双手捧着一些笔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谢谢您,先生……我现在感到很幸福。”】
他想起了那个小女孩抱着自己母亲痛哭流涕,颤抖的身躯。
【“谢谢您,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如果没有他……我真的会发疯的……”】
他想起了那个瘸了一条腿的乌萨斯老兵对自己的敬礼。
【“……”】
他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在那一天的松心百合疗养院,他看着那名绿发的菲林离去,而他也做出了自己最后的抉择。
恩德勒斯。
恩德勒斯·科赛提。
他是谁?
接下来让我们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