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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萨斯的文化中,有着尊重“圣愚”的传统。
乌萨斯人将那些在日常生活中看似疯癫却时常能表达对事物之深刻感受的人称为“圣愚”。
乌萨斯的传统中有一种观念。
其认为人性中最伟大的部分是在苦难中仍能坚持对乌萨斯的深爱。
而圣愚的癫狂行为则被认为是在用令人厌恶的方式挑战他人的爱,他们的智慧超脱了世俗的局限。
圣愚往往被乌萨斯民间理解成是受祝或是得道的证明,然而真相更近似于诅咒。
使人成为圣愚的并非所谓的“启示”或“深爱”,而是某种尚未完全了解的仪式。它可能发端于萨米的冻土,但如今只在乌萨斯的土地上流传。
一次仅有一人成功接受仪式,这成功接受仪式者就是圣愚。
这套仪式能够让其看见常人不应见之物,行常人不应行之事。
但这股力量也远超人类所能承受,会把圣愚的精神完全摧毁,使他被迫与世俗断绝,陷入癫狂。
这份强加于他的癫狂让圣愚能够看穿现实的帷幕,能与帷幕那端的事物沟通,甚至拥有束缚邪魔碎片,将其融入肉体凡胎的技术。
乌萨斯皇室当然不会对掌握这般力量的人物放任自流,在数百年的时间内,圣愚都是圣骏堡宫廷的座上宾。
皇帝借助圣愚的能力,利用北方邪魔的碎片,创造出了一支远非凡人可以支配的部队。
然而,这支部队的制造过程比制造圣愚还要残忍:
他们的身体在与邪魔碎片融合的过程中被彻底地毁伤,要依赖特殊的维生装置才能存活;
他们的精神被那自诩得道的圣愚恶毒地启发,所顾所思已经断绝了与世俗的联结。
圣愚把他们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非人,他们已不再是凡俗的存在。
与他们对峙,时常让人感到自己正面对着“乌萨斯”这个概念本身。
此等存在不应接受任何人的号令,不会在意任何人的阻挡,哪怕是创造他们的圣愚,哪怕是乌萨斯的皇帝。
但凡人的君王贪恋权势、贪恋力量,将他们妄称为自己的所有物——“皇帝的内卫”,最终也因为傲慢的贪恋付出了代价。
——摘自E.E.埃里克森.《大地巡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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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历1031年,11月30日】
【标准时间11:30:23 pm】
乌萨斯雪原,某个不知名的小村落中。
“老爷,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一名衣着破烂的乌萨斯老农站在自己四面漏风的小屋子门口,苦苦哀求,而他的面前站着一名举着火把,面容冷峻的乌萨斯官员。
这名乌萨斯官员穿着一身完全有别于感染者纠察队的大衣。
光是从大衣材质上就能明显看出不同,高密度的优质灯芯绒,火烧的纯手工兽角扣,其右臂上还戴着一枚乌萨斯的国徽图章。
图章下面以流畅的乌萨斯语写着:
【c6opщnkhaлoгoв】
税吏。
这是一名乌萨斯的税吏。
乌萨斯宪法规定,人民的缴税等于他们生活中最自然的一部分,虽然平民的上税标准如果只是按字面计较,其实不算太多。
但奈何落到执行下去,许多税吏都能想办法除了本税之外再额外加一些“必要费用”,有的甚至能接近致命水准。
这一点上,乌萨斯比起萨尔贡的那些王酋们,其血淋淋的高压征税政策,说白了也仅仅只是隔着一张窗户纸罢了。
税吏盘剥一番过后,接下来就轮到了管辖这片所属区域的乌萨斯贵族——例如管理这片区域的所谓的费季索夫老爷。
乌萨斯贵族大多贪婪无度,在他们眼中,这些平民唯一的价值,就是如同被饲养的牧兽一般,为他们产出鲜肉和皮毛。
在乌萨斯贵族过后,还有路过的感染者纠察队这些,披着黑大袄的毒虫子们,时不时来串串门,并带走本就少得可怜的物资。
三重剥削。
可以说,乌萨斯大部分生活在雪原里的村庄,之所以民不聊生,除了原本就资源贫瘠以外,可脱不开这三者的关系。
“【乌萨斯粗口】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再让你的唾沫星子喷到我的衣服上,我就剐了你的舌头喂我的裂兽。”
那名乌萨斯税吏此时已经很不耐烦,一把推搡开苦苦哀求的乌萨斯老农,说道:
“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为了见你们这群烂人,我每离开圣骏堡一天,你知道我头顶上的财政大臣会给我多少压力吗?”
“合法上税是每个乌萨斯公民应尽的义务!你们生活在乌萨斯的国土上!乌萨斯给你们庇护!你们也应当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那名乌萨斯老农没办法,只得跪下来,说道:
“老爷,您是明白人,不可能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这附近前几个月才被一片天灾刮过!仅有的几片能种的地!都烂了!老爷!”
那名税吏只是来催收的,和那名乌萨斯老农从阶级上就根源性地不同,他无法也懒得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直接回答:
“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我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你们当我是移动城市里街边小巷的流氓,来要债或者收保护费的吗?”
“你们的金钱,你们的税,全都归给乌萨斯帝国!而我的工作仅仅就代表着乌萨斯洒下的荣光的一部分,你们该感恩!蠢货们!”
哈,那可鬼扯吧。
要知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接近凌晨的时间,乌萨斯人在这个点是很容易困的,尤其是长期生活在圣骏堡里的家伙们。
现在还能让这名乌萨斯征税官举着个烤烘烘的火把,在这里飙着唾沫星子,只是因为他的工作是代表着乌萨斯的荣光?
天呐,这可太伟大了。
只需要第二天不给他油水可捞,他马上就能挑撂子把这所谓【乌萨斯帝国的荣光】给踏到泥里去洗刷刷几十个来回。
什么?
至于后面内卫会不会割他的脑袋?
反正我不在乎。
而他自己本人也对此一无所知。
“大人,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
此时,在铺满白雪的村道上,另一名举着火把的乌萨斯宪兵走来,询问那名税吏:
“弟兄们到现在都还没吃饭,何况这村子很多地方都能闻到一股粪尿骚臭,您在这待久了,怕是衣服上会染气味。”
作为乌萨斯的官方征税官,直接关系到乌萨斯财政的税吏其实已经算是个不小的职位,而且油水的确够丰厚。
但缺点也是个要到处跑腿的苦差,同时还得拿捏着度做花账,倒也是税吏的本事——少了没赚头,多了?就可要掉头了。
税吏出行时也肯定不是一个人,身边都有部队保护,也不是感染者纠察队这种垃圾货色,而是乌萨斯正规宪兵队跟随。
例如这名税吏现在带了足有近百名乌萨斯宪兵团作为随身保镖。
“【乌萨斯粗口】,你以为我不想赶紧离开这屎洞子?”
不提还好,那名乌萨斯宪兵反而被税吏瞪了一眼,随后就听他说道:
“今天是这批税账的死线,这一批次可是红头指标,只能多不能少,过了今夜要是没凑齐,咱们都得倒大霉!”
“老子还没赚够养老钱呢,屁股底下好几个年轻小鬼都盯死了我的差事,要是我被扒了这层皮,你们更是连肚里的一点汤水都得吐出来!”
那名乌萨斯宪兵面对合伙的征税官也只能没一点脾气地挨训斥,闷闷地说道:
“可是大人,您也看到了,这里真没油水可榨。”
“这村子各个都是穷光蛋,而且连个感染者都没有,要是有些个感染者,咱们还能抓去丢给矿场领津贴。”
说到这里,那名乌萨斯税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那名跪在地上的乌萨斯老农揪起来,在一旁火把的映照下,反而更显得阴沉得骇人:
“你们村子里当真一个感染者也没有?!”
那名乌萨斯老农几乎是带着哭腔地摇头,回答:
“大人!真的没有啊!”
“那些宪兵老爷们,把我们全都从家里拖出来,咱们村里总共也才五十三口人,全都被集中在广场上,挨个检查过了!”
“大家平日都小心防范着矿石病,所以咱们村子很幸运,一个也没得这病!”
一听到乌萨斯老农话里的【幸运】两字,再结合现在自己的处境,那名乌萨斯征税官只觉得自己两颗瞳孔都要喷出火焰来。
“大人,您还差多少账?”
那名站在他身侧的宪兵眼看也不能这么拖着,便硬着头皮询问。
“八万帝国卢布,别看这税账的缺口不大,但这笔账哪怕少一分钱,都是要命的!最迟明天中午我就要报账给我的上司。”
那名乌萨斯税吏轻轻敲了敲脑袋,旋即,一个极度恶毒的计策在他的大脑中流畅的成型——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
那名宪兵看到那名税吏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歹毒,一时间也心领神会。
恶毒与恶毒之间,同样具备默契。
“大人,我知道您的意思。”
那名乌萨斯宪兵顿了顿,说道:
“最近的布尔顿矿场常年缺人,每个感染者进去,就给两千帝国卢布的津贴——而我们刚刚挨个检查了,这村子里的劳动力……满打满算正好四十人。”
四十人。
他们在刚刚检查过了,都不是感染者。
但……仅限于刚刚。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那名乌萨斯老农即使再没有文化也能听出那不寒而栗的语气中蕴藏的恶念,颤抖着说道。
“没你的事,一把老骨头,摔一下就烂了,废物一个。”
那名宪兵直接单手提溜着这个乌萨斯老农,这个瘦小苦干的小老头子,和那名税吏前往了村子的广场。